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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聚香苑外

  燭火搖曳的雅間裡,淡淡的古箏聲被喧囂的人聲所掩蓋瞭。

  我跟青鸞解釋我的理論:“你看,無論是什麼樣的姑娘,什麼樣的美人,在她們初來乍到的時候,都是一樣的迷茫,無知。我知道青樓是會讓姑娘們上工之前做好培訓的,但是生手難免會透露出自己真正的面目,因為還沒習慣,還沒被這個染缸給完全改變。”

  “當新人經歷足夠多時,她們才會根據自己的優勢,自己的想法來塑造一個合適的形象和應客方式。或清純,或風騷,或甜美。我來青樓最喜歡的”節目“之一就是見證這種改變。一開始她們是什麼樣的人,我可以看透她們的稚嫩來窺見一斑。之後她們會成為什麼樣的人,會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對她們原來的面目會否有所影響,這也是我想探究的。”

  我悠然靠在椅子背上,總結道:“無論是花魁還是一般姑娘,都不是一進來就是現在的樣子的,她們成為那個角色是有一個可以被追溯的過程的。我最喜歡的便是親眼見證這個過程。而這個角色最終會成為她們的本體的一部分,還是隻是面具呢?也是我所感興趣的謎題。”

  青鸞沉默瞭許久。這是今晚她的臉色第一次如此不自然。良久之後,她強笑道:“客官的喜好果真異於常人啊。”

  我想瞭想,說道:“可能我的描述有點惡心人。換個說法。有的人喜歡花兒盛開時的鮮艷顏色,有的人喜歡她含苞待放的美感,有的人喜歡輕嗅花兒的幽香。我呢,則喜歡觀看鮮花從花苗到花開的成長的過程並且揣測她會長成什麼樣的一朵花。這樣是不是感覺正常多瞭?”

  青鸞無聲地自己默念瞭幾句,眼神復雜地對我說道:“這個……確實是那麼個道理,好像也確實很有詩意。但是同一個意思,您一開始的說法也太……瘆人瞭。”

  瘆人就對瞭。在這種語境裡,我描述的是一個女孩在賣肉的場合被社會和生計壓迫所異化的過程,怎麼想也覺得對於這種場景喜聞樂見是一種很變態的事。

  “好瞭好瞭,那就不談這個令人不舒服的話題。跟我說說聚香苑的新人是什麼時候來,如何被篩選,如何被培訓的吧。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個好位置開始賞花瞭!”

  這才是我最終的目標。前面的閑聊除瞭調侃之外,更多的是鋪墊著一個進入這個話題的契機。

  青鸞這時也恢復瞭過來,不再靠在我身上,而是重新給我斟上茶盈盈笑道:“這個奴傢倒是能分說一二。聚香苑最有名的乃是越城第一的琴音,所以重中之重是撫琴與聽琴所需的各種配套的服務。”

  “撫琴除瞭琴曲本身,最好配之以好茶,好詞,好歌嗓。姐妹們除瞭都需要懂琴會唱之外,還要能泡一手好茶,識得如何賞文題賦。不過能做到琴茶詞歌色這五絕的人,偌大個聚香苑也隻有兩個人而已,她們是聚香苑的掌上明珠,也是最為高級的花魁。”

  我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們每個月有多少新人,得訓練多久才能達到這種標準啊?達不到標準的應該也有不少吧?難怪聚香苑是越城首屈一指的大場所。”

  青鸞撐著下巴想瞭想,答道:“院裡每月初都會有一批新姑娘,倒是客官您可能比較在意的。一般咱們會有教師專門授課訓練,一個月後若是能有所成的話那就能涉足演藝,贏得偌大提成。若不能的話就隻能賣笑瞭。當然,無論是撫琴還是作詞都不是這點兒時間能學成的,所以姐妹們在閑時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去補課,練習。”

  乖乖,當個青樓女子上崗也得有這麼多前提,文化要求甭高瞭。上瞭崗之後也得這麼努力,這世道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有意思。那你呢?我看你談吐不俗,儀表得體,一看就是有拿得出手的才藝的人。”

  青鸞聽此言,斟上一杯茶笑盈盈地說道:“奴傢彈琴鑒詞僅是中下之資,歌嗓亦多有憾處,唯有對這茶道略有理解,以此在苑裡贏得一席之地。”

  我欽佩地說道:“這可不是什麼小道,是上得瞭殿堂的大雅之物啊,我這種粗鄙之人當真是望塵莫及。”

  “多謝客官贊賞,都是些小手段罷瞭。”她似乎被勾起瞭一些傷心事,精致的面容帶上瞭一抹淺淺的落寞。

  我暗自點頭,繼續道:“看來專業的背後也是有諸多辛酸啊。青鸞姑娘,若你不介意的話,還請跟在下述說一下這聚香苑裡從進來到離開的一些人的故事。”

  在我言語的誘導之下,我從青鸞那兒瞭解到聚香苑的整個生態和員工進出的流程。而最引起我註意的則是一個細節。雖然說大部分的姑娘們隻會在聚香苑裡待數個月到一年,但是最近的一年裡被苑裡淘汰下來的姑娘比往常多瞭不少,其中不乏才貌俱佳者,讓不少姐妹們對自己的出路也有些心慌。

  這應該就是我所需要的東西瞭。這些女子們被淘汰後到底去瞭什麼地方呢?根據我瞭解的狀況,這不可能隻是聚香苑恰好提高瞭自己的審核門檻而已。

  不知不覺已是夜晚,雅間裡的燭光投射在眾人身上編織成一張光影交纏的大網。我伸瞭個懶腰,看瞭看不遠處的幾個同僚,他們正喝得興起,一點也沒有想要離開的跡象。

  我搖瞭搖頭,從懷裡掏出一份銀子放在桌上,然後對身旁慵懶地抿著酒的青鸞舉起瞭茶杯:“青鸞姑娘,今晚多謝瞭你的陪伴,我差不多該走瞭。”

  青鸞疑惑地看著我,輕輕地碰瞭碰杯子:“客官這就要走瞭?”

  我笑道:“那當然,明天還得早起幹活呢。不然,青鸞姑娘想我待久一點兒?”

  青鸞嫵媚地笑道:“那當然瞭。客官真是個有趣的人,奴傢很久沒有這麼輕松地聊過瞭。”

  我看著她黑白分明的雙眸難以分辨出這句話的真假。這才叫做專業啊,就算有大概率是客套話我也照樣愛聽。

  我一口將剩下的茶喝完,抹嘴道:“多謝誇獎,我也充分地享受瞭今晚的交流。”我頓瞭頓,啞然笑道,“畢竟,又有哪個男人會不享受跟一個美人兒輕松愉快地聊天呢?反正我不是那種人。”

  青鸞湊上來低眉撒嬌道:“不過,客官的要求也太乏味瞭吧,除瞭聊天外就沒有其他的想法嗎?”

  我搖頭失笑:“看你說的,作為店傢難道還要客人出點刁難的要求?何況我可不覺得聊天有什麼乏味的,對話可是人與人之間最美妙的交流……喂,你笑什麼?非要我對你上下其手才覺得正常是吧?你看我像是境界這麼低的人嗎?”

  青鸞笑得花枝亂顫,攬住我的手臂:“沒有啦,奴傢隻是舍不得讓客官這麼貼心的人早早要離開。”

  “知道啦知道啦,改天再會吧,青鸞。今天很高興認識你。”

  青鸞隨我起身道:“客官,我送您出門。”

  於是我向玩得不亦樂乎的幾個同事道別後,與青鸞一起下樓。來到樓下,我轉身正要道別時,忽然一陣香風襲來,懷裡貼上瞭一具軟膩溫熱的胴體。青鸞緊緊地將我擁住,將她那又圓又軟的飽滿玉峰貼在我胸膛,然後大膽地在我嘴角留下瞭長長的一個吻。

  我被打瞭個措手不及,大腦還在消化臉上那濕熱的親吻和懷裡麗人銷魂的曲線,瞪著眼看著她。

  青鸞偎在我懷裡靜靜地看著我的反應,數秒後驟然分開,似乎很滿意地笑嘻嘻道:“客官,一路小心,一定要常來見見奴傢哦。”

  我摸瞭摸臉,強行收拾心情無力地說道:“你這小妖精……唉,會的,會的,這就別擔心瞭。”

  走到門邊上,青鸞依然掩嘴笑著對我揮手,我也不由得咧嘴一笑,對她再次揮瞭揮手然後邁步走進瞭靜謐的園林。

  聚香苑,聚香苑,嘿嘿,還是可以多來幾次的。

  “小韓……你這笑得,昨晚不會是在聚香苑過夜瞭吧?”劉青山看著我臉上不由自主露出的笑容,狐疑地問道。

  我倆正在天涯閣的老地方交流情報。我反應過來,清瞭清嗓子說道:“罪過罪過,我是真的什麼都沒做,隻是進行瞭一場友好的對話哈。劉先生你覺得如何?每月初進一批十來人的姑娘,屬於正常現象嗎?”

  劉青山瞇眼沉吟:“你打探出來的情況跟我們所得的情報相差無幾,這個數字也確實太穩定瞭,一般來說會有季節性的起伏的,令人懷疑。而且這被勸退的姑娘比例如此之高確實是我們之前沒有註意到的事,那很有可能聚香苑中有著跟那神秘勢力合作的人。”

  他嘴唇無聲地翕張瞭幾下,然後對我笑道:“小韓,我叫瞭一個小姐的得力好友上來與你見面。他是朝廷中人,也是一個正在追查此案的好手。”

  十數秒後,一個男子走瞭進來。國字臉,薄唇高鼻,眼睛細長,顴骨高高,一米八上下的高瘦身材。雖然相貌平平無奇但卻有一種不可忽視的冷傲。

  他將門關上,環視一周,聲音低沉地問道:“劉先生,這位是?”

  劉青山起身帶他來桌邊坐下,熱情地說道:“禹仁,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韓良,是小姐最近新的得力助手。小韓,這個是唐禹仁,是小姐的好友,也是目前咱們這個案子的主要幫手之一。”

  唐禹仁端正地坐下,懷疑地問道:“劉先生,這件事可是機密,這位韓先生可信嗎?”

  劉青山正色道:“禹仁,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但是你放心。韓良是小姐在清風山下遇襲時親手救回來的,在過去幾個月中也毫無保留地幫著我們行事,值得信任。他原來是桐城縣的一個客棧小廝,但是頭腦靈活身世清白,如今已是龍頭幫的小頭目。”

  聽到此言,唐禹仁冷硬的臉色柔和瞭些許,看著我說道:“原來如此,那夜你也在場。我相信槿喬的眼光不會有錯。我姓唐,名禹仁,乃是六扇門捕快,過去幾個月一直在追蹤順安府的人口失蹤之案。我與薛槿喬乃是好友,她這幾個月來也與我密切合作。”

  我拱手行禮道:“原來是唐兄,幸會幸會。在下數月前多虧薛小姐出手相助才得以脫難。如今托小姐之福入瞭龍頭幫做事,也欲為此案出力。”

  劉青山說道:“小韓昨晚去聚香苑打探,得出的情報與你刺探的幾乎一樣。尤其有一點是我之前未曾註意到的,那就是這段時間不符合聚香苑要求,被篩選下來的新姑娘們比往常多瞭不少,怕是與此事相關。”

  唐禹仁沉吟:“原來如此……跟我的感覺一樣。韓良既然你也去過聚香苑瞭,那我也不必瞞你。我在兩個月前便以雜役身份打入瞭聚香苑,但是因為不想引人註意,所以直到上個月才窺見瞭一些表面下的運作。每個月初確實有一夥相同的人馬運來新的姑娘,同樣也是這夥人帶著被淘汰的姑娘們離開。”

  我皺眉盤算道:“唐兄的意思是,跟蹤這運輸的人或許能順藤摸瓜?”

  唐禹仁看向劉青山點頭道:“正是如此。後天便是這個月的交貨日,我已經做好準備盯梢瞭。劉先生是否有人手可以觀察聚香苑和碼頭?”

  劉青山點頭:“這個沒問題,我會安排的。無論他們走水路還是旱路我們都能追蹤。”

  我聽到這裡連忙自告奮勇:“劉先生,唐兄,我對碼頭那一塊兒比較熟悉,也對越水運輸的船隻,人牙子之類的都認識,我可以在那個部分幫忙。”

  唐禹仁問劉青山道:“這個,劉先生覺得如何?”

  劉先生撫須道:“韓良是龍頭幫天究堂炙手可熱的新幫員,最近也經常去碼頭查賬,的確是個比較合適的人物。”

  唐禹仁若有所思地說道:“天究堂,那確實很適合。韓良,你武功如何?”

  我不好意思地摸頭:“不入流,這幾個月才第一次接觸武學,還沒入門呢。”

  唐禹仁點頭道:“以你的背景這很合理,不過可能有點麻煩……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我們隻是打探信息而已。那好,後天申時你我在這兒會面然後隨我行事。”

  我們敲定瞭計劃細節之後,約好瞭時間便各自離去。

  一天後,我和唐禹仁來到聚香苑後院對面的一傢民舍。唐禹仁在窗戶旁指著幾個方向說道:“據我所知,戌時會有兩輛馬車載人來,然後同樣的馬車載人走。我的人告訴我他們最終會到碼頭區,但是到底是在那裡送人走,還是隻是途中一站,就不確定瞭。而那些人的最終去向,也是我們今天需要確認的東西。”

  他身穿一件樸素的深色短打,又戴上頭巾,可以說是完美地融入瞭勞動人民的形象。尤其令我驚奇的是他的相貌已與前天來瞭個大變,濃眉圓臉,從之前的冷厲變成瞭憨厚。唐禹仁隻是稍微解釋說這是他的獨門易容術,我心裡嘀咕這完全就是換臉術啊,雖然眉眼間隱約可以看出相同的輪廓,但是效果也太強瞭。

  唐禹仁耐心地過瞭一遍一會兒我們行動需要註意的事項,最後囑咐道:“記住,我們現在的行動應該沒有被察覺,所以等馬車離開瞭我們低調跟在後面就行,一定不要打草驚蛇。”

  對此我自然是滿口答應。一個多小時後,兩輛馬車果然來瞭。四匹棕色的健馬拉著兩輛黑色的寬敞車子,馬夫則是兩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

  “就是他們瞭,準備好瞭嗎?一會兒他們交完人我們立刻出門跟上。”唐禹仁站在我身旁臉色凝重。

  我略微緊張地說道:“隨時都可以出發。”

  我們隱約看到數個女子安靜地下瞭車然後進瞭後院的大門。大約十五分鐘後,隨著一陣低聲的交談,又是數個女子出來然後登上瞭馬車。兩輛馬車隨即動瞭起來。

  “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