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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林夏妍

  熙和的陽光照在我的臉上,暖意讓我悠然轉醒。臂裡抱的卻不是往常的棉被,而是一具溫熱膩滑的玉體。

  我看著身旁那張寧靜的秀麗臉龐,心裡泛起無限柔情。這就是我的……戀人。

  我的戀人!

  昨晚那一系列的事件在我腦海中回放,令我感慨不已。我也曾經有過喜歡的人,卻大多時候選擇將那份喜歡深深地埋藏於心內。少數幾次去主動追逐時,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有成功。漸漸的,我也對這種性價比極低的行為有些躲避瞭,畢竟要去小心翼翼地接近一個人,去贏得對方的喜歡,並且交付出真心,任人宰割,實在不是易事。

  有一些人在情場上好像有無限的熱情和勇氣似的,總能重拾自己,屢敗屢戰,著實令人欽佩。我卻並不是一個情感豐富,願意敞開心扉的人。饒是如此,面對梁清漓對她訴說心聲時,我卻有瞭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坦然。那時我已經明晰她的心意瞭,但哪怕完全琢磨不到她的心思,我也會義無反顧地表達出自己的情意。

  是對面的這個人兒讓我有瞭面對內心的勇氣,還是這份喜歡比我想象中還要深刻呢?

  不知不覺地沉浸於自己的思緒,回過神來時,才發現懷內的戀人已經醒瞭過來,靜靜地看著我。

  「早上好,清漓。」我忍不住張嘴,笑得很開心。

  「早,韓郎。」溫柔地回應之後,梁清漓捧住我的臉將紅唇親瞭上來,唇舌糾纏地與我吻在一起。

  長長的一吻之後,她像個小女生似的笑得瞇起眼睛,說道:「奴傢好開心……這真的不是夢嗎?」

  我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額角,將她繚亂的青絲理好,答道:「這是真的,盡管這一切比我平此生所做過的任何美夢都要美好。」

  如此在被窩裡嬉戲,親吻瞭小半個時辰後,我依依不舍地起身道:「好啦,時間不早瞭,該起床瞭。等下還要跟小玉解釋一下我們的關系呢。」

  梁清漓赤著美玉般的嬌軀,靠在我的胸膛上仰首輕笑道:「這個嘛,奴傢倒不是很擔心。她想要我們在一起很久瞭。」

  「嘖,你們兩個,早有預謀是吧?我是不是一開始就沒機會的?」

  梁清漓在我臉上啄瞭啄,眼中情意綿綿:「韓郎這輩子再也逃不出去瞭。」

  「嘿嘿,正合我意!」

  收拾瞭一番之後,我們來到廳堂。小玉穿著灰色的修身短衣,穿梭於廳堂和廚房之間在準備早餐。

  「早,小玉。在準備什麼呢?我來搭把手吧?」

  小玉笑容燦爛地對我說道:「韓大哥,差不多弄好瞭,你和小姐坐下吧。」

  「那可不行,我得考察考察廚房的近況。」

  在娛樂方式匱乏的大燕,我對那些棋牌類的遊戲興趣不大,日常消遣除瞭習武、看書之外,便是琢磨廚藝。畢竟相對於其他高難度的東西,吃食算是我最容易下手,提高生活質量的方式之一瞭。再加上韓二本身就有好幾年的火工經驗,讓我和小玉成瞭梁府廚房的哼哈二將,就連梁清漓有時也會進來跟我們學習幾手。

  幫小玉蒸瞭一籠饅頭之後,我們入座開吃。我盛瞭一碗粥,說道:「對瞭,我聽小玉說你們囤瞭不少糧食,但是肉類和蔬菜水果都不多。這幾天我找個時間幫你們買多點,最好能囤積保質期長的食物。」

  小玉點頭道:「好的,小姐,待會兒我跟韓大哥確認一下賬本。」

  梁清漓抿瞭口茶,隨意應道:「不用瞭,讓他買吧。」

  「這怎麼行?」小玉連忙道,「不能讓韓大哥破費啊。」

  我和梁清漓對視瞭一眼,我咳嗽一聲,說道:「小玉啊,這個,清漓說得對,一傢人的事,我的就是你們的,倒是不用在這方面糾結。」

  小玉狐疑地看瞭看我,然後又看瞭看自傢小姐,忽然眼睛圓瞪,掩嘴結巴地說道:「難,難道……你們,你們……」

  梁清漓握住我的手,幸福地笑道:「嗯,是的,小玉。奴傢和韓郎……締結良緣瞭。以後奴傢就是韓傢的人瞭。」

  我加上一句:「反過來說,其實也可以認為我是梁傢的一份子瞭。」

  小玉雙眼泛起水光,起身跑瞭過來一把將梁清漓擁住,呼道:「小姐,韓大哥,太好瞭,太好瞭……」

  日子就這樣過去瞭。我加入瞭梁清漓和小玉搭建的小傢,三人其樂融融地住在一起,讓我感受到瞭許久未有的安心和悠閑。一時間,什麼青蓮教,寧王府,武林江湖,都被我拋到腦後。就連薛府的那個美麗的女子,也被我放到極靠後的地方。哪怕是位面任務,也被我暫時地放下。一面是飄渺無蹤的位面印記,另一面是與我平生最喜歡的女子共度的時光,孰輕孰重,不言而喻。

  我和清漓都不是熱情外向的人,哪怕她在聚香苑時練出瞭一張皮,亦是如此。但這甜蜜而令人怦然心動的熱戀期卻又讓我們無比沉醉,恨不得每時每刻都黏在一起。

  而唐禹仁這段時間難得地駐留在越城。除瞭跟梁清漓和小玉在傢一起,我也經常去他那兒串門,不僅是在大燕剩餘的這四個月裡盡量地多跟他一起相處,也是為瞭確保他的心理健康。不需要過多的言語,隻要我和他對視,便能理解那份相持的情義。

  而他雖然明顯對我的擇偶選擇有些意見,卻依然由衷地恭喜我。

  「說實話,我並不是針對梁清漓這個人。我之前也以其他身份跟她交談過幾次,無論是相貌,禮儀,還是談吐,甚至武學天賦,她都是你的佳配。然而,她畢竟在煙花之地混跡多年,那種經歷難免會扭曲一個人。希望你的頭腦沒有被愛情沖昏吧,我對你還是有起碼的信任的。」

  「我姑且把這話當作祝福瞭……禹仁,什麼時候應邀來我們傢做客?哪怕不能告訴她們你的玄蛟衛身份,兩個女孩也對我故事裡出現瞭那麼多次的那個『厲害的朋友』很好奇瞭。」

  唐禹仁無語地看瞭看我,搖頭道:「過年後吧,我就不打擾你們的甜蜜時光瞭。這段時間左統領也交給瞭我不少工作,哪怕是不需要我去前線潛伏,也是傷腦筋的事物。你有空可以來幫我參謀一番。」

  「好說好說……」

  「那個林夏妍我倒是研究過瞭,確實如梁清漓所說,十幾歲時便離開越城,去瞭青州加入一個叫星月湖的中型門派,最近兩年才回到順安。」

  「那就好,可能是我有些多疑瞭,總覺得突然冒出這麼個人物有點放不下心。」

  唐禹仁瞄瞭我一眼,說道:「你這個性倒是適合當玄蛟衛。真的不考慮一下麼?我可以在統領面前為你美言一番。」

  「……你的笑話講得越來越好瞭。」

  轉眼間便到瞭年關,我抽空拜訪過幾次薛府,瞭解到皇帝的東巡之旅已風風火火地鋪開,順安一個月後便要準備迎接天子,也因此唐禹仁與薛槿喬皆是忙得不可開交。

  幾次與薛槿喬的面談,我們倆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再提起那天發生的事。雖然我每次與她見面都會極力為她排解憂愁,但是再也沒有那次袒露心聲的對話那麼赤裸,那麼誠摯,讓我有些悵然。

  但是我也無法更進一步瞭。我的心已有所屬,要是再想著這麼貿然去進入薛槿喬的內心,尤其是在我們本就有些復雜微妙的關系下,隻是對彼此的不尊重,更是對梁清漓的背叛。

  如此和平愜意的日子總不會就這麼一直下去的,越城,乃至整個順安的潛流都因為皇帝東巡而攪動瞭起來。

  十二月底的一天,我在天究堂上完班之後,輕車熟路地回到自傢的小院落。進門後,卻不見小玉或者梁清漓,反而聽到瞭些許鶯啼燕語的談話聲從廳堂內傳來。

  「清漓,小玉,我回傢瞭。有客人嗎?」

  梁清漓身著淺綠色長裙,紮著環髻,臉上帶著喜悅地從廳堂走瞭出來。她溫柔地親瞭親我的臉頰,說道:「韓郎,辛苦瞭。林…前輩,她來瞭。」

  哦?林夏妍終於回來瞭?我按下心中的好奇,與梁清漓走入廳堂。木桌上擺著一盤點心和兩杯茶,看來客人已待瞭不短時間。然而我卻一眼便被那個站起身來的女子吸引住註意力。

  林夏妍是個身材高挑的美少婦,從梁清漓的描述裡,我以為她至少三十多瞭,現實中她才不到三十歲的樣子,身著華美的宮裝,烏亮的長發盤起,用一根棕色的發簪固住。她上身穿著修身的純白色襯衣,下身是齊腰的淡白長裙,腰間系著一條淺紅色的束帶,披著藍色的褙子。我註意到她的褙子,裙衣均帶華麗的條紋,邊緣更是繡著金邊。這種裝飾,非富即貴。

  而她的人則比華麗的衣物還要奪目得多。狹長的多情鳳眼迷離而艷麗,臉若六月桃花,白裡透紅,精致的臉蛋在血紅的雙唇下收起,形成一個漂亮的瓜子狀。裙衣恰好到處地襯托出她的豐腴身段,酥胸豐挺,柳腰細致,腰下卻又誘惑地向兩邊擴開,裙子下勾勒出渾圓豐滿的臀形。那妖嬈成熟的風韻不同於我所見過的任何美人,端的是一個風情萬種的美婦人。

  梁清漓說得一點也沒錯,這確實是個出奇地美麗的女子。她端正的身姿和面容從禮儀上來說無可挑剔,似笑非笑的神情和審視的眼色卻讓我有些忐忑。我從她身上察覺到一種危險的東西,不知是高強的武功,還是那如同罌粟般醉人的致命媚意。

  「這位便是林夏妍女士吧?清漓常常提起你,對你極是崇敬。在下姓韓,單名良。幸會幸會。」我抱拳對她行禮。

  她踩著蓮步走近,饒有興趣地說道:「漓兒,這便是你選中的男人?」

  梁清漓有些羞澀,但是驕傲地點頭道:「是的,對奴傢來說,韓郎是天下最棒的男人。」

  在我耳裡甜蜜而濃情的宣言,卻令林夏妍娥眉蹙起,像是聽到什麼令她牙酸的話語似的。我察覺到這些令我心裡咯噔作響的細節,感覺來者不善。

  林夏妍端詳瞭我的面容片刻後,又上下打量瞭我幾眼,搖頭嘆瞭口氣道:「也罷,這本便不是我應該插嘴之事。這個人……也還行吧,可惜武功廢瞭。」

  嗯?她是怎麼知道的?清漓不會連這種事也告訴她瞭吧?我詢問性地看向身旁的戀人,她則輕輕搖頭,表示不是自己。

  我越來越覺得不對,出口問道:「林女士,聽你的意思似乎對在下的情況頗為熟悉。在下無名小卒一個,不知你是從哪裡聽聞我的事跡的?」

  林夏妍的美目再次露出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朱唇輕啟,說出的話卻如晴天霹靂:「你幫助薛傢和玄蛟衛關瞭整個越城的青樓,讓我派中許多徒弟都無傢可歸,又能從青蓮教那地底老巢逃出生天,我怎可能沒有聽聞過韓良的大名?」

  我退開一步,聲音顫抖地說道:「你……你是花間派的人?」一時間,我的腦內思緒亂飛,又是忌憚又是恐懼又是懷疑,花間派的人為什麼會找到我身上?她對梁清漓有什麼企圖?唐禹仁的專業能耐我是有百分之百的信任的,這個女人是如何將他也欺瞞過去的?

  美婦人似乎對我的反應早有預料,笑得兩頰飛霞,旋即又收斂住,仿佛對我的震驚甚是不滿意似的。

  這時,身旁一直沉默的梁清漓開口說道:「……不要再逗弄韓郎啦。」

  林夏妍「嘖」瞭一聲,道:「女兒傢就是有這種毛病,有瞭情郎便胳膊往外拐。別在那兒打抖瞭,小子,你既然是漓兒的男人,我不會為難你的。」

  「我雖然是花間派門人,但不屬於跟青蓮教合作的那一脈。恰好相反,我跟青蓮教有些齟齬。」她忽然看向我身旁的梁清漓,眼中多瞭幾分欣賞的慈愛,「更何況,有瞭漓兒這層關系,也算跟你是一路人。」

  我看瞭看林夏妍,又看瞭看抓住我的手臂,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和負罪感的梁清漓,忽然感覺不妙:「……那麼,請問你和清漓又是什麼關系?」

  林夏妍叉腰傲然宣言道:「漓兒資質過人,聰慧善良,乃是不可多得的璞玉。我自然出手將她收為徒兒瞭。」

  「碰!」

  我耳邊仿佛響起平地驚雷,震得眼前發黑。我指著她,又猛然轉頭指著梁清漓,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你……你怎麼會,清漓,你,你怎麼竟……什麼時候的事?你為何會拜她為師?」

  梁清漓抱著我的手臂帶我坐下,細聲為我講解這一切的緣由。而林夏妍也坐在我們的對面,喝起茶來,像是看戲般觀賞我不斷變換的臉色。

  之前清漓對我所說的一切並無謊言,隻是落下瞭不少關鍵的細節。林夏妍是為瞭處理年前越城青樓被官府掃蕩之事而來,待到過年後嚴打風波平息瞭,才敢稍稍露頭。花間派立派百多年,雖然不為大燕主流社會所容,卻在陰暗之處門人遍佈天下,根深蒂固。兩人確實是春季的集市上初次見面的,林夏妍也確實事先不曾知道這個與她一見如故的女子是我的朋友。

  隻有在兩人熟識瞭之後,她才從梁清漓提起我的片段中推斷出我的身份。不過,她在那時雖然已經得知我的存在和我與青蓮教敵對的事,但也確實對我沒有敵意,隻是有些感慨因緣際會的奇妙。越是與梁清漓熟悉,林夏妍便越是對她展現出來的學識,談吐,和思想所驚詫。更不用說她出身風月之地卻又未迷失自己,外柔內剛,習武資質更是過人,讓林夏妍起瞭愛才之心,斷定這是老天爺送給她的完美徒兒。

  聽到這裡,我的心情也大概平復瞭下來,甚是疑惑地問道:「清漓,花間派的名聲……往好裡說都隻是褒貶不一,因為功法的原因,更是在許多皮肉生意中都暗地裡有插足。你好不容易才從聚香苑出來,怎麼會願意加入這個門派呢?」

  梁清漓有些別扭地交叉著雙手,吞吞吐吐地說道:「其實奴傢一開始聽聞師傅的門派,也不是很願意加入的。但是師傅武功高強,是江湖少有的二流高手,也對奴傢那些異想天開的想法和大膽念頭甚是投契。再加上師傅也曾經遭受過傢境大變的流離之苦,奴傢……奴傢覺得如此志趣相投的師長可遇不可求,便下定決心拜師瞭。你…千萬不要怪罪師傅,奴傢拜入她門下是自己做的決定,師傅沒有半點逼迫。」

  二流高手!我又狠狠地吃瞭一驚,沒想到對面的這個妖嬈少婦竟然是堂堂二流高手,大燕武林的中流砥柱,我他媽想怪罪也沒那個能耐啊!

  「歸根結底,在這世道上,沒有武功或者權財,你就是待宰的羔羊。漓兒想要過上安穩日子,想要為梁傢報仇,拜入我門下,哪怕不如六大派,也不是什麼尋常人物可以欺侮的。」林夏妍淡淡地說道,「再說瞭,有武功在身和沒武功在身,差距到底有多大,你不會不明白吧?」

  我有些頭疼地揉瞭揉太陽穴。是我疏忽瞭,明知道戀人的心中深處燃燒著仇恨的火焰,卻一直沒有去正面與她交流此事,隻是貪戀於這短暫的溫馨與安穩。未曾想過梁清漓如此積極地學習我所教授的一切東西,很有可能都是為瞭洗刷梁傢的冤屈,向陷害她一傢人的幕後之人復仇。

  我有些內疚地看著梁清漓,說道:「對不起,清漓,是我太自以為是瞭,沒有去關心梁傢和你的習武動力這件事。本來你都已經對我說瞭很清楚的,我卻沒有放在心上……但是你為何沒跟我提起呢?我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但也能想辦法將你送進一些,咳,名譽師資過硬的門派,助你習武。」

  梁清漓握著我的雙手,溫柔地說道:「韓郎,你已經為奴傢做得夠多瞭,奴傢怎能再三要求這麼多償還不瞭的人情呢?」

  林夏妍更是冷笑道:「韓小子,可別搞錯瞭,大燕門派幫派成千上百,那些所謂名聲顯赫的地方都是講究一個出身清白的。你以為他們會接受一個在青樓維生的藝伎嗎?想得美呢。哪怕是薛傢或者玄蛟衛能幫你塞人進去,萬一漓兒的背景被人得知,隻會更受欺凌。說到底,這世道根本就不把青樓女子當人看,也不把那些不願做賢妻良母,規規矩矩守婦道又沒有相應武功的女子當作人。」

  「小子,你說我花間派名聲狼藉,也許如此。但我可以拍著胸脯說,我花間派從未輕侮蔑視過任何被世道摧殘,被男子欺凌的弱女子,也從未對那些在世人眼中最下賤,最卑微的娼妓拒之門外,區別對待。你如此瞭得,能否告訴我,這世間除瞭我們這群被唾棄的女人外,有哪怕一門一派不是把這些女子當成污瞭他們名聲的畜牲,累贅的?有沒有任何一傢不嫌棄這些淒苦的女子,不對她們冷眼相待的?」

  林夏妍橫眉冷眼,臉上的狐媚之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不可動搖的凜然威嚴與憤怒,直直地看著我。

  我對上她昂然的莊嚴眼神,心裡忽然生出許多愧意。也許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女就算覺得這個女子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也會天然性地覺得那是離經叛道的「歪理邪說」,會認為那些青樓女子和不守婦道的人是咎由自取。哪怕是同樣來者不拒的尼姑庵裡,也斷然不會是像林夏妍和花間派那樣,試圖掙脫許多這個時代施加於她們身上的禮教束縛,而是會接受這些女子的同時把那些往事當做需要洗刷的罪孽。

  但是我作為不同世界的來客,受過現代觀點的熏陶,本應是這個封建的社會裡最能夠理解這些不為世道所容的女子的苦難和困境的。哪怕不贊同花間派的理念,也不應和其他人一樣,對之畏如蛇蠍,更不該隨意地對這群女子施加什麼道德譴責。說到底,在這人命如草芥的時代裡,靠著出賣身體維生,便是錯誤麼?哪怕並不是為瞭生活所迫去進行性交易,僅僅是為瞭賺快錢,那樣的人便應該受到人們的鄙視,不齒麼?那些被我們賴以審判眾生的道德準則,真的又有那麼神聖而牢固嗎?

  我站起身來,長長地對林夏妍行瞭一揖,然後站直身對她誠懇地說道:「前輩說得極是,在下口不擇言,孟浪無禮,甚是抱歉,望前輩海涵。若前輩所說屬實,那花間派采補之行不論,幫助大燕那些被鄙夷被遺棄的女子,當真是功德無量,韓良愧不能及。」

  「其實我也從來都不認為前輩所提到的那些女子便應當受到懲罰或者唾棄,也不覺得從事青樓之業,皮肉生意,便使人低賤卑微。娼妓也是你我一樣的人,有著一樣的喜怒哀樂。一個人維生的手段,他的出身,傢世,不應該成為衡量他是高尚或者卑劣的標準。他的所作所為,品德和為人才應該是決定他的品格的東西。從這一點來講,前輩和花間派所有扶助大燕淒苦女子的門人都擁有悲天憫人的高潔之心。」

  我溫柔地看瞭看身旁眼中已隱約有淚光的戀人,繼續說道:「若我真的如世人一般鄙棄青樓女子,我便會錯過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而清漓也斷然不會看上一個如此不尊重她的男人。也許我對貴派的意見有所保留,但這份保留絕不是因為花間派容納不為世道所容的女子,事實上,這隻令我心生敬意。我的意見隻會與貴派在江湖的行事風格和所作所為有關,這一點,我可以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