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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為瞭公道

  景珍一下子跑瞭過來與薛槿喬親密地握手談話,而景源也含笑地上前稽首道:「唐兄,韓兄,咱們又見面瞭。」

  「有禮瞭。」唐禹仁簡練地問候道。

  我回禮道:「沒想到會在此處與兩位道長再會。清漓,這是太清道的景源道長,也是槿喬的朋友。道長,這是拙荊梁清漓。那邊的是景珍道長。」

  「梁施主幸會。」

  眼看旁邊的景珍還在嘰嘰喳喳地與薛槿喬聊天,景源友善地與我們談起話來:「聽薛小姐說,諸位在濮陽潛伏相當一段日子刺探情報,卻是有諸多我等不瞭解的見聞瞭,能否告知一二。」

  「青雲劍」景源是太清道這一代最優秀的弟子之一,武功僅次薛槿喬一籌的二流高手,也是這次前來助拳的武林高手中名列前茅的人物,我們當然樂得分享在濮陽的見聞。

  景源聽得很仔細,越聽臉色越嚴肅,到瞭最後已鎖起眉頭,前後踱步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看來前方必會有一場持久且艱難的戰鬥。叛軍在青州便有如此多高手麼?那右護法更是行蹤不定,神秘之極,若無法將他尋出來,難以獲得全勝。」

  梁清漓臉色有些怪異地看瞭我和唐禹仁一眼,但沒有吱聲,隻是隱約有點想笑的樣子。

  我見唐禹仁臉色平淡,一點也不準備泄漏軍機,隻得出口糊弄瞭幾句:「船到橋頭自然直,相信這麼多能人在此,不日便能拿下濮陽。」

  「唐兄,韓兄,好久不見!」

  這時,景珍也笑瞇瞇地與薛槿喬走瞭過來,向我們問好:「咦,這位姐姐是誰呢?莫非是韓兄的夫人?」

  梁清漓施瞭一禮笑道:「景珍道長好,韓郎正是奴傢的夫君。」

  我們寒暄瞭幾句之後,景源臉色肅穆地問道:「韓兄,薛小姐告訴我等景伊師姐受瞭重傷,如今留在黃土林的營地裡。那晚你也在場,不知能否重述那一戰的具體情況?」

  梁清漓也有些好奇地說道:「夫君還未與奴傢說過那一晚眾人離去之後,究竟發生什麼事瞭。」

  我看向此時來到我們之間向兩個道士問好的宋釗和譚箐,咂嘴道:「這下人都到齊瞭,剛好就從頭到尾說一遍吧。宋兄和三妹都是那晚親自參與的人,可以為我補充細節。」

  於是我大概地將追擊右護法的那一戰描述瞭一遍。夜中壓抑不安的等待,火光亮起時的猛烈心跳,燃燒的營地,肅殺的敵軍,還有魔神般強大的右護法,都被深深烙入我的記憶中,再難忘卻。

  哪怕是親歷瞭那一夜的譚箐,薛槿喬,和宋釗,都不由自主地屏息,被我的重述勾起瞭依舊鮮明的記憶。

  「……雖然秦喜燃燒生命的乾天勢是我所見過的,以三流高手修為所施展出的最強殺招,但是右護法畢竟是站在大燕之巔的高手。他空手入白刃,僵持瞭幾秒後,雙掌使勁一崩,便將秦喜的刀碎成三段,然後一拳打在他胸膛,他便飛瞭出去,生死不明。右護法重新對上我,不出二十個回合便將我打飛出去,命懸一線。」

  我看向臉色凝重的薛槿喬,微微笑道:「幸好,在我萬念俱灰的那一刻,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瞭。看到槿喬時,我幾乎以為自己見鬼瞭。但是這可不是鬼,而是個救瞭我的性命的仙女。」

  我刻意沒有道出結果,而是讓兩位太清道弟子自己得出二流高手對上一流高手「理所當然」的結論來。

  一陣沉默後,唐禹仁嘆道:「秦喜之所以能夠穩居青年一代玄蛟衛士刀法第一的名頭,便是因為他以區區三流之境,三分焰元訣第四層的修為便能夠完整地用出六爻六式。許多成名的二流高手都沒有這種刀術境界。可惜,他再也無法揮出這刀乾天勢瞭。」

  「不過,便是燃燒瞭全身精血和真氣的秦喜也無法在右護法這個級別的強者手下撐過二十個回合。而另外在場的兵士雖然訓練有加,但也不會超出三流之境,在右護法面前走不過三招。若你是唯一一個在這一戰裡他能依賴的同僚……」唐禹仁有些狐疑地看向我,突然想通什麼似的,有些不可思議地試探道,「你……晉身二流戰力瞭?」

  梁清漓雖然習武瞭,但畢竟不是混跡武林的人,因此對於二流高手具有的分量和地位不是特別清楚。譚箐自然不用說,無論是自身還是他我,都對大燕武力沒有多麼清晰的認知。但是在場的其餘人都算得上老江湖,再不濟也是見多識廣的大派嫡傳,因此均是嘩然。

  景珍眼睛睜得圓圓的,大呼道:「啊?二流高手!?上次我見你的時候,你的武功還不如我呢!」

  宋釗也臉色復雜地說道:「但戰績是不會說謊的。右護法在有瞭叛軍的資源之後,已躋身於一流高手中的頂尖層次。而且能夠自如地使用華蓋印、千葉蓮印,練成瞭青霆罡氣……便是玄蛟衛裡,恐怕也隻有右統領能壓他一頭。」

  唐禹仁也許是除瞭梁清漓之外,最明白我當初在聞香散人手下所受的傷勢到底有多重的,也因此他雖然是最先得出這個結論的人,卻也表現得最為震驚。

  薛槿喬是親自見到我險些被被右護法打死的慘狀的,按照道理來說,我一直沒有表現出超出三流的戰力,她應該同樣驚奇才是。但她隻是笑吟吟地看著其餘人的反應,似是早有預料。

  我幹咳一聲道:「沒有那麼誇張,機緣巧合有瞭些精進而已,面對右護法也隻是能夠勉強不被殺。要是槿喬沒有及時趕來的話,那結果會完全不一樣。」

  景源贊許道:「無論如何,韓兄能以弱冠之齡對上右護法這種縱橫二十年的大高手而全身而退,已是足以自傲的成就瞭。貧道雖為大教弟子,但也無法正面對抗一流高手。韓兄先前與唐兄、秦兄兩人合力擊殺瞭聞香散人,又在黃土林一役拖住瞭右護法,實在是悍勇之士。」

  在場的眾人雖然對我令人震驚的戰績各有心思,但也識趣地沒有去探究太深,而是就此揭過,聊起右護法的強悍武功和敵軍大膽夜襲黃土林的行為,隻有景珍還有些嘀嘀咕咕的,時不時朝我瞟幾眼。

  然而,無論是我還是唐禹仁,宋釗,薛槿喬,都有意無意地沒有將這個故事的結局道來,等著對田煒奉上第一手的情報。景源景珍也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場戰鬥的結果,有除瞭右護法大顯神威,挫敗官軍然後趁夜離去之外的可能性。畢竟,那可是一流高手啊。除瞭地形限制或者連弩這種大殺器,便隻有同等級的高手或者堆人戰術能夠阻止他們。

  然而這個高手的武功已經被廢瞭,受到重重看守。也不知田煒會如何處置他,想來不外乎殘酷審訊之後,押送回京或者陣前斬首。陳宗壽在帥營與田煒交接情報,等他將這份喜報上交之後,相信我們便會被田煒傳喚瞭。

  果然,在與一些前來幫助戰事的青州武林人士認識瞭一番之後,田煒的親兵前來召見薛槿喬與唐禹仁。而薛槿喬也不出意外地將我和梁清漓也帶上瞭。

  我們進瞭帥營之後,見到瞭正襟而立,笑容燦爛的青州統帥,與他身旁同樣在微笑的陳宗壽。

  「好,好,好!」

  田煒連說三個「好」字,將我們喚到身前來,豪爽地大笑道:「障百川而東之,回狂瀾於既倒。薛天峭的在天之靈知道自己孫女如此有出息,也應該會十分欣慰的。薛侍郎生養瞭個好女兒啊!」

  薛槿喬儀容無可挑剔地行瞭一禮,肅然回道:「將軍過獎瞭,若不是韓良,秦喜等朝廷士卒舍生忘死的奮力爭鬥,我也無法補上這最後一擊。望將軍厚葬所有在此役為瞭這份勝利付出性命的勇士。」

  田煒認真地說道:「放心吧,宗壽已經派人去為所有在那晚死去的兵士下葬。等此間事瞭,我的奏折送回京城後,他們會迎得該有的獎賞。」

  「現在,還請槿喬從頭到尾地為我講述一遍,到底是如何立下瞭如此壯舉的。」

  這次薛槿喬終於沒有讓我來解說,而是親自將這份計謀的執行,到黃土林一戰的過程,完整地復述瞭一遍。當然,其中許多細節性的信息都需要我和唐禹仁來補充,也因此贏得瞭兩位將軍的許多贊賞之語。

  不過,有一處細節讓我覺得甚是微妙,那就是梁清漓在這段經歷裡的重要性被巧妙地提升瞭不少,或者說是不斷地被重復瞭。當然,沒有她的話,我們根本無從攀上嚴傢這條線,也不可能定下這一系列將右護法成功引誘出來的陷阱,但這終究是巧合性質大於自身能力的發揮。因此薛槿喬這麼做的意思,我隻能是認為她為瞭之後向田煒請求賑災案幫忙的鋪墊。

  當這個跌宕起伏,算計深沉的故事講完之後,便是以田煒的閱歷和心性,也發出瞭由衷的感嘆:「槿喬,比起直面右護法的勇武,你能夠發掘、任用這些謀略與手段出類拔萃的同僚,才真正地令我覺得這是年輕代第一人的氣魄。」

  他對我們微笑道:「唐衛士,韓小友,梁姑娘,想來你們也明白,朝廷在過去數月裡面對叛軍的攻勢節節敗退,雖然眼下戰局僵持瞭,但也是百年來未曾有過的危機。然而能夠生擒右護法,斷去賊首的臂膀,卻是叛軍起兵之後,我方斬獲的最大戰功。若是能再奪回濮陽,扼住叛軍侵入青州的攻勢,整個大燕的局勢都會因此改變。」

  「你們在此中的貢獻,朝廷自然也會有重賞。若是有什麼願望或者想要的東西,都給我說說聽吧,我會在奏折中為你們盡力請求的。呵呵,槿喬你就別摻和瞭,在你這個位置能夠特意向陛下要求的東西,我怕是沒辦法打包票。」

  「無論陛下做出什麼樣的賞賜,我都欣然接受。」薛槿喬微微一笑,然後對我們說道:「諸位,有什麼想向田將軍求問的,趁現在說吧。」

  我看瞭看唐禹仁,他不出意料地表情一點波動都沒有,看起來甚至有點無聊。

  這人的物欲是真的低,估計根本不在乎所謂的獎賞這種東西。

  然後,我又對上瞭梁清漓緊張的目光,對她鼓勵地點瞭點頭。梁清漓行瞭一禮後開口道:「田將軍,陳將軍好。奴傢的確有一個請求,想要將軍告知聖上。」

  田煒和藹地說道:「盡管說吧,梁姑娘。」

  「奴傢是越城一個小吏傢的女兒,傢父梁平曾是越城倉部的戶曹。在當年的賑災案裡,傢父正是被嚴覓構陷入獄的無辜官吏之一,病死獄中,而梁傢因此傢破人亡,奴傢亦被賣入青樓,賣笑維生。若不是遇上夫君,此生再無翻身的餘地。世事難料,奴傢與夫君潛伏濮陽時,遇上瞭嚴林山,這件陳年往事也竟然成為瞭朝廷擊敗叛軍,生擒右護法的關鍵。」

  梁清漓的語氣平淡,但是其中所蘊含的悲痛令田煒與陳宗壽都臉色凝重起來。

  「而今嚴覓私通敵軍,往日犯下的錯誤更是曝光於世。奴傢在此役功勞淺薄,但願將軍能夠將嚴覓與嚴傢的罪行上報於朝廷,讓刑部重審賑災案,為那些被嚴覓陷害的人們平反,為那些冤死的亡魂討得一個公道!」

  這個請求說出來之後,梁清漓靜靜地等待老人的回復,臉色依舊平靜,但微微發抖的雙手卻泄露瞭她的真正心情。

  田煒沉眉思考瞭一陣後,神色和藹地說道:「梁姑娘,你的遭遇,我十分同情。梁傢流離失所,亦是一樁悲劇。嚴覓的罪行毋庸置疑,如果你要報仇雪恨的話,後日宣佈攻城之時,我便能讓他與右護法一起被處刑,以此告慰你的傢人。」

  薛槿喬說道:「將軍,這是其中一部分,但賑災案呢?如今真相大白,豈不正是讓刑部、大理寺重審此案,主持公道的良機?」

  田煒長嘆一聲道:「槿喬,梁姑娘,我當然明白這其中的考量。但是此案當年所牽扯到的朝堂關系錯綜復雜,有不少大人物都樂得見到此事迅速地被解決,撫平,而不願面對陛下的雷霆之怒。而今想要再開舊案,會有許多阻力。」

  「更重要的是,嚴覓與賑災案的真相一旦報上去,便必須要有刑部尚書,大理寺延尉,禦史臺大夫,乃至陛下本人來重顧相關證據,嚴覓本人也得押到京城受審。而這其中有太多可以讓那些不願見到此事重浮水面的人操作的地方瞭。反而是在朝堂影響不瞭的軍中,我可以就地將他處死,為你祭奠傢人的在天之靈。」

  「梁姑娘,你可要想清楚瞭,報仇與雪冤,可是兩樁性質與難度截然不同的事。我不希望青州軍部的功臣到頭來一場空,讓這難得的機會離去。」田煒懇切地勸告道。

  梁清漓雙眸晶瑩著隱約的淚光,平素溫婉的容顏此時卻堅硬而倔強,表情甚至有些……神聖。她斬釘截鐵地說道:「多謝將軍的體恤,但奴傢不止想要報一傢人的私仇。若奴傢僅欲這麼做,那在黃土林時,便已出手取他性命瞭。」

  「奴傢想要的不隻是血償血,而是想要將嚴覓的罪行大白於天下,讓大燕官府承認它錯瞭!讓高高在上的大人們承認,承認朝廷辜負瞭梁傢,愧對瞭天下人的信任,更要所有那些與奴傢一樣遭受瞭不公的人見到,哪怕犯錯的是尊貴的四品命官,哪怕遇害的那些平頭百姓死的死,散的散,如今隻剩下一個低賤的妓女,罪行便是罪行,是會有報應的!」

  這番鏗鏘有力的啼血之言不僅讓我心潮澎湃,激動不已,就連陳宗壽,薛槿喬兩人都為梁清漓擲地有聲的宣言所觸動,露出瞭心有戚戚的贊許之色。

  田煒感受到這話中比鋼鐵還堅硬的意志,面容柔和下來,溫言道:「梁姑娘,這條路並不容易,到瞭盡頭也不一定能給你你所想要的交代。你確定要如此?」

  「這是奴傢,也是梁傢應得的。」梁清漓堅定地說道,眼中沒有絲毫迷惘與猶豫。

  「好!那我便將此事上奏,也以青州都督之名向你允諾,必會為你爭取一個能夠為梁傢正名,尋求公道的機會。梁姑娘,這番胸襟與豪情,當有十分的英雄氣概,希望你能夠得償所願。」田煒欣賞地對她說道。

  「多謝田將軍!」梁清漓深深地施瞭一禮,悄悄地抹去瞭眼角的淚珠。

  「小韓,唐衛士,你們可有什麼想要的?」田煒對我們問道。

  我抱拳道:「娘子的願望,便是在下的願望,多謝將軍成全。」

  「能夠擊敗敵人,維護傢園,本就是我的職責,因此也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多謝將軍。」

  田煒玩笑地對陳宗壽道:「宗壽,你遇到過這樣的後輩嗎?連應當的獎賞都不需要瞭,我們在他們這年紀時可沒有這麼胸懷天下的格局。」

  陳宗壽笑瞇瞇地說道:「屬下可從來沒有立下如此驚人的戰功,無論是功績,還是氣魄,都遠遠不如這些年輕人啊。」

  談笑瞭幾句後,田煒正色道:「好瞭,賞賜決定瞭,也該說些其他的正事瞭。槿喬,饒是你立下瞭如此大功,也該知道,擅自離崗,自主行動,可是犯瞭軍中大忌。我是從小便認識你的長輩,宗壽與我也一直是更看重實際戰果的軍人,但軍令如山,不可不從。青州軍部可不是隻有我們的聲音,你的這次決定,必會受到詬病與攻擊,你做好準備瞭麼?」

  薛槿喬平靜地說道:「我明白。」

  「很好。賞是賞,罰是罰,無規矩不成方圓,哪怕你註定是青州戰事的大功臣,也不能無視軍紀之後,毫無懲罰。且待我考慮一番。」

  薛槿喬看瞭梁清漓和我一眼,突然提議道:「我有個建議,將軍看是否可行。胡東來,錢一鳴等人會如此猛烈地反對我和宗勤師叔,不外乎是因為武林派與軍伍派的黨派之爭。」

  「如今我們立下如此功勞,便是再堅定的反對者也無法抵賴武林派的作用。這份失衡與暗中的爾虞我詐恐怕會對接下來的攻城戰無有益處。既然我原本就不該來到前線,又有龐師叔與宗勤師叔在此,那我願意主動退出青州戰線,押送嚴覓到京城,以示對軍中紀律的遵從,將軍覺得這個懲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