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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不見(22.同喜同悲)

  “我們送她得瞭,順路。你晚上再安排車來接她下班。”

  “行,”男人說,“路上註意安全。”

  “放心,”喻恒捏著方向盤,側頭看瞭看車外的季念,又補充,“我哪天空瞭再過來。”

  在鬧瞭一段時間的別扭後,國姓爺特意補充這句,頗有點冰釋前嫌的意思——也不知道他之前是在和誰鬧別扭——車外的季念微微笑瞭起來,又笑,“好,反正你有鑰匙。”

  “那大哥你有時間就再過來。”

  這邊告別完,季念又看向副駕駛的男人。

  “好。”男人聲音平靜,沒有多說。

  季念的視線又掠過瞭已經坐在後排的女人——他笑瞭笑,女人也對他笑笑。

  “你晚上少喝點酒,”她說,“早點回來。不然我要找Kevin。”

  “知道瞭。”

  “走瞭。”喻恒的聲音響起。車子很快發動,沿著大理石路面滑向瞭白色雕花大門。

  男人目送車子遠去消失,這才抬步走向瞭自己的車——車門已經大開,西裝革履的保鏢和助理已經站在那裡等,屏氣凝神。

  他坐上瞭車,面色沉穩。

  然後又想起瞭什麼,他嘆瞭一口氣。

  修長的手指敲瞭敲扶手。一枚普通的白金戒指套在男人漂亮的無名指上——

  昨晚星光明亮。

  露臺躺椅上,有一襲紅色長裙側臥。有人坐在她身邊,低頭親吻。

  他看見瞭。

  能說的,也都說瞭。

  父親當年是什麼心情?

  情感在那一瞬間跨越瞭三十年,他在這一刻與三十年前的父親同喜同悲。

  感懷,嘆氣,不容退卻的責任,卻很難用語言去描述。

  他當然有其他的選擇——可是其他的選擇,卻不是他的選擇。

  不是他想要的女人,他不要。

  這一點,他倒是和父親一樣。

  連月安靜的坐在後排,看瞭看前面兩個男人背影。一個迷彩服,粗獷張揚。一個黑大衣,沉靜內斂。

  她挪開眼,又看著外面熟悉的風景後退。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此生還有這樣的境遇——他們就在這裡,離她那麼近。會聽她說話,和她聊天。她本來出生微末,憑著姿色做個或者嫁個中產,才更像是她正常的人生。

  而現在,她卻進入瞭他們的生活。

  她已經不再是在屋外隔著幕簾驚鴻一瞥,而是真真切切的走到瞭屋裡。

  可是代價慘重。

  被完全摧毀扭轉的人生命運,沒來得及盡孝就過世的母親。還有她被粉碎的價值觀和世界觀。有什麼力量粉碎瞭認知,打破瞭一切。

  又重新構造瞭一切。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當年玄奘法師跳上瞭凌雲渡無底船,水中卻露出瞭一具死屍來。古時道理已經說明白瞭,想要成佛上天,總是要死那麼一回的。

  她緊瞭緊身上的外套。

  “這天兒冷瞭啊。”前排左邊這個突然開口說話,又順手開瞭空調。

  “嗯。”右邊個嗯瞭一聲。

  “待會我們去找老趙——”

  “別老趙老趙的,今時不同往日,”喻陽打斷他,聲音平靜,“當面叫趙部長。”

  “那肯定的。這不私下和你說嘛?”喻恒笑,“隻是咱這稱呼突然改瞭,你說他會不會該多想瞭?”

  不敢也無意多聽他們的聊天,連月掏出瞭手機。

  昨晚喻陽突然過來,她就一直沒空碰手機,也不知道單位有人找她沒有——

  是真的忙忘瞭。

  原來高老師還給她發瞭幾條信息。

  “連月,有件事真的不好開口,不過說都說到這份上瞭,總要來問問你才好。”

  “我們學校的物理化學實驗設備都老舊瞭,還是你當時上學時用的那一批。說換吧,也有一批不在教育局的目錄裡面。”

  “就想問問你先生那邊方不方便幫我們捐一批?孩子們做實驗精度都不夠。”

  “我們統計瞭個清單,大概還需要四十萬左右。”

  可能是看她一直沒回,高老師又給她發瞭一句,“要是不方便也沒關系,打擾瞭。”

  四十萬。

  連月看著屏幕,抿瞭抿嘴又抽瞭抽嘴角。

  原來是這事,她就說老師怎麼突然找她——這是拉贊助來瞭。

  正常的。

  企業總要承擔社會責任。哪怕是為瞭維持和政府關系,季傢一年到頭捐到各處的錢也不少。隻是問到她這裡來,她就有些遲疑和為難——

  在別人眼裡,季傢少奶奶肯定是風光無限,人生巔峰。愛馬仕背著,私人飛機坐著,保鏢和助理圍繞著;可是真實的情況是,她和季念認識十年,一沒有管過季傢的事,二也真沒向他伸手要過一次錢。

  通常是他想起給,她就拿著。他想不起來,她也不要。

  反正她有工作。

  這突然過來的四十萬募捐,難道真要去找季念開口?

  開口很簡單。隻是有些事不能做——做瞭就是開瞭口子,有一必有二。

  爸爸不喜歡她沾染季傢的事。不管是管,還是借用資源,還是頂著季傢名頭私自做什麼。

  雖然他沒明說,可是她感覺得到。

  她也不願季念又因她受氣。

  可是,不找季念開口,她又去哪裡拿這四十萬?

  拒瞭?老師隻怕覺得是自己不願意幫,而不是認為她有切身的難處。

  “誒連月,”

  女人還在低頭看著手機,前排的兩個男人本來自己聊著天——等著紅燈的時候,喻恒卻突然回頭喊她,面無表情,“你不是要請我做Spa?安排上瞭沒?什麼時候?”

  連月抬頭看他。

  自從上次臥室鬧繃,這都一個多月瞭,喻恒這才是第一次直接和她說話,氣性論起來可真是不小。

  “什麼Spa?”

  喻陽也回過頭來,聲音溫和。

  她看著他的臉。

  他也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