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元春此時從外間走進,面無表情的言道:“寶玉!你現在越來越不像話,男兒誰都有做錯事之時,改過便可,可如今你呢?不知悔改不說,拿自傢妹妹撒氣算什麼本事?”

  眾女都急忙跟元春見禮,黛玉更是雙目哭紅,這通靈寶玉一向是賈府老祖母和二太太的心頭寶貝,如若因自己一句話而被寶玉摔壞,自己再無顏面在賈府居住。

  元春安慰一番哭成淚人的黛玉又向寶玉問道:“正如王爺所說,喜愛男風也無大事,自古風流雅士多好此道,隻是你既已與那名琪官蔣玉菡交換汗巾,便也算相交甚篤,怎可為瞭自保,隨意便將人藏身之處給賣瞭?”

  “我們賈傢雖不算豪門大戶,有祖宗餘蔭在,又有燕王爺駕前,他忠順王無憑無據,為瞭一名戲子能把賈府怎樣?”

  賈寶玉本就感覺丟臉,又被長姐訓斥一通,更覺難堪,哭鬧道:“我不想見你們,你們走!”

  王夫人聞訊趕來,見寶玉哭鬧的臉滿通紅,便急步上前,摟在懷中,一通:“我的寶玉啊,不哭瞭,娘在這。”

  眾人見變得如此,隻得安慰幾句,便對王夫人福身一禮,起身告辭。

  三月二十六日午時,原本晴朗多日的京師下起瞭久違的蒙蒙春雨,將京師四周浸染為一幅煙雨蒙蒙春景之圖,三十裡外,一隊軍卒拖著疲敝身軀,隊列有序的隨前方開道騎兵向京師歸來。整個軍隊已換上春秋之服,單衣單甲,或持戈矛,或持短刃盾牌,雖滄桑之色留於面上,卻仍軍紀嚴明。隨著一名將官下令,全軍於京師十裡外整隊。

  征北大將軍,順正帝二子,趙王宋清仁率北征大軍歸京,禮部尚書邊道禮攜百官十裡外親迎。

  趙王依軍禮還禮相迎各文武官員,又騎馬巡視一圈所禦軍卒,便下令:“各軍由副將所率,各自歸營,無令不得外出,違令者斬!”說罷,將隨身武器交由身邊護衛,便隨禮部及各官員進宮面聖。

  金鑾殿中,順正看著身下跪拜的趙王宋清仁,見他滿臉風雪之痕仍未消散,皮膚略黑,精神依舊氣定神閑,很是欣慰,言道:“吾兒此戰辛苦,為我大周朝萬世繁榮打下基業,勞苦功高,貴全!取我桌案上玉如意,賞予趙王。吾兒快快平身。”

  身邊太子看著這情景,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憤恨。這玉如意順正帝自登基使一直用於案前,自己喜歡許久,多次在文治上有所建樹後,得順正帝誇獎,也未見送給自己,這老二剛歸京,便賞賜於他。

  趙王宋清仁謝恩起身,接過貴全送來的玉如意,再次拜謝順正皇帝道:“兒臣謝父皇賞賜,此戰小勝,兒臣不敢居功,全因父皇鼎力支持,三軍將士敢死效命。”

  宋清仁見順正滿意點頭,又取出虎符,捧於手中,一躬到底言道:“征北大將軍宋清仁,奉皇命討伐侵擾我國邊境之胡敵,今凱旋歸京,寧夏衛、廣西衛按吾皇所命,皆由所部副將率軍自各歸建寧、廣二地,主將在殿外候命。兒臣現奉旨卸任征北大將軍一職,請父皇派人接管京營衛官兵。”

  順正點瞭點頭,貴全急忙躬身向前快走兩步,雙手接過虎符,退至順正帝身邊,躬身交還於順正皇帝。

  順正收回虎符,笑道:“吾兒身為皇子,雖立此大功,然此國事亦是你傢事,趙王位列親王之爵,實為升無可升,賞金百兩、宮綢千匹及各色貢品。宣廣西、寧夏邊軍主將覲見。”

  太子宋清成此時才松口氣,順正帝賞賜並不算重,也未加賞額外恩榮,金銀宮綢本是應有之意,唯玉如意方算厚賜。

  趙王宋清仁謝恩後,方退回臣列,站於宋清然身旁,沖宋清然點瞭點頭,示意一會出殿再細聊。宋清然也沖這二哥咧嘴一笑,算是應下。

  順正帶有深意的看瞭一眼二人的無聲交流,便又重新望向跪在階下的廣西、寧夏衛主將曾波、張玉嶺二人。出言撫慰一番二人,同賞瞭金銀綢緞,武職官階各升一級,又令曾波、張玉嶺在京中休息三日,再各回廣西、寧夏衛。

  散朝後,宋清然和宋清仁正準備聊上兩句,太子宋清成則從宮內快走向前兩步,行至二人身邊,也不客氣,拍拍趙王的肩膀道:“二弟辛苦瞭,哥哥我今晚在奇林閣設下酒宴,為二弟接風洗塵,老三到時也來,我們三兄弟不醉不歸。”

  也不容二人拒絕,便笑著告辭而去。

  宋清然思索片刻,方想起這奇林閣為何處。原是自己和尤氏春風一渡之地。

  趙王笑瞭笑道:“聽聞你與察哈爾機有一決鬥賭約?你可要當心,察哈爾機此人雖武藝一般,可他手下皆是胡人勇武之士,切不可輕敵。”

  宋清然哈哈一笑道:“二哥放心,子墨自是心中有數。”

  宋清仁本就軍武出身,對這等小群作戰也不放在心上,見宋清然有數,便不再多說,言道:“那我先回府沐浴一番,晚上好好看看這‘大哥’相請有何見教。”大哥一詞咬音極重,自是向宋清然顯露自己也不待見於他。

  宋清然看瞭眼有些疲憊的趙王,點瞭點頭,便也回府。

  傍晚時分,帶著王德成,由劉守全率八名護衛,便同共騎馬趕赴奇林閣。

  剛至這古樸清雅的府院門前,門外等候的太子侍衛便迎上兩步,引二人向裡走去,穿進鬱鬱森森奇花異石時,宋清然開口問道:“此次太子殿下請的有誰?是否還要再帶面具?”

  侍衛恭敬回道:“下官不知,此次太子殿下包下整院,自是不用再帶面具。”

  宋清然微微一笑點瞭點頭,便算應答,接著隨這名侍衛走過流水小橋,一路行至主廳。

  此時主廳已擺好桌案,趙王宋清仁已先至,正跪坐在主客位案前同太子閑聊,趙王下首則坐著一位年約三十幾許之人,一眼望去,便知應是軍武之人,滿臉絡腮胡子,武大三粗,雙手扶膝,低著頭望地,也不說話,想必是趙王宋清仁所帶之人。廳內一群琴瑟技人跪坐墻邊,正在演奏。

  朝中群臣雖都知三個不和,但三人表面文章依舊做得有板有眼,不是親熟之人定會以為宋清然、宋清仁、宋清成三人兄友弟恭,一派和睦。

  宋清然先以傢禮和太子、趙王見禮,也不客氣,找一客位隨意坐下。王德成則坐於宋清然下首,劉守全不願就坐,則跪坐在宋清然身後毛毯之上,雙手交疊於胸著,抱著一把三尺青鋒劍,目光不離宋清然身體半步。

  王德成則一看就是此地常客,至此地前剛沐浴結束,滿臉胡須刮剃隻留顎寸許,頭包文士巾,身著月白士子長袍,裝成斯斯文文之樣,手中居然還持把折扇,仿若沉醉於這琴瑟之音一般,不時用折扇敲打自己左手以示滿意。惹得宋清然欲起身揍他一頓。

  太子見人至齊,“啪啪”兩聲,拍瞭拍掌,便有宮女太監流水般走出,為在坐眾人送來餐具酒菜,後又走出數名年輕宮裝麗人,一人一位陪坐在眾人身側,為其倒酒佈菜。

  宋清然身側侍女十六七歲,身材高挑婀娜,瓜子臉,未施粉黛,一頭烏黑的長發用束帶綁起。穿著水紅綾子衫,青緞子背心,青色綾灑線裙,束著白絲綢汗巾兒,持過桌案酒壺,為宋清然倒酒。

  見酒杯已滿,宋清然身後的劉守全側身斜向案桌,抬手便端起宋清然案前酒杯,一飲而盡後道:“屬下口渴,先喝兩杯解解渴,殿下莫怪。”

  說罷又從愣神的侍女手中接過酒壺,自斟自飲,連喝三杯後,方把酒杯酒壺交還於侍女。

  太子仍是低著頭與趙王說著話,目光掃過宋清然那桌動靜,也不為所動,微微一笑便不再理會,趙王身後侍衛想也效仿,被趙王搖頭攔下。

  晚宴正式開始,兄弟三人共同舉杯,遙敬皇宮方向,口中各自拍瞭順正皇帝一通馬屁,也不管順正在宮中能否聽見。卻聽福如東海、壽與天齊、千秋萬載等話渺渺飄出。也不知三人之中又有幾人是真心希望這順正皇帝真正福如東海、壽與天齊的。

  祝福講完,三人共舉杯對飲,你來我往相互敬酒,此時宋清然才從趙王介紹中得知,他所帶之人名叫靳戰,趙王軍中副將,先後數次隨趙王出征北地,勇武無比,所經戰事大小數十場,殺敵百人,未嘗一敗。

  靳戰也不愛言語,隻道:“是趙王抬愛,愧不敢當。”但有敬酒,便舉杯一飲而盡,也不理會身邊侍女媚眼與肢體交流,隻管喝完就吃,吃好就喝,片刻便橫掃桌案美食,惹得侍女又吩咐下人再上新菜。

  再看自己身邊的王德成,那舉止斯文,面對太子與趙王,奉承話語隨口而出,如不是二人知道他原是京營武將出身,又隨過宋清然身邊為副將,護糧廣寧,真以為他是宋清然身邊謀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