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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推遲近兩個時辰的朝會在有些安靜怪異的氣氛中正式召開,順正帝半閉著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偶爾的咳嗽聲在安靜的大殿中清晰可聞。

  於峰作為今日朝會百官之首,出班疏陳道:“近日洞庭湖、鄱陽湖連降暴雨、大暴雨使長江流量迅速增加,洪水在宜昌至漢口之間大量決口分洪,圩堤普遍潰決,荊江大堤雖未決口,但監利以下荊江北岸堤防多處潰決,江漢平原與洞庭湖區一片汪洋,南岸松滋縣龐傢灣黃傢埠潰堤,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臣懇請陛下,從戶部撥銀幣八十萬枚,由工部大臣督建防汛。”

  “準!”順正稍一思考,便同意。江南本就賦稅重地,不容拖延,防汛賑災是題中應有之意。

  戶部尚書汪則倫出班啟奏道:“啟奏陛下,歷年來,賑災防汛都是貪腐案頻繁之地,賑災防汛不僅經手賑災款,還要征發徭役、民夫運送賑災糧,臣以為此次應遴選一清廉忠君之禦史,專項指揮賑災、防汛事宜。”

  順正帝點頭問道:“賑災禦史由誰擔任合適?”

  戶部尚書汪則倫回道:“臣以為戶部右侍郎何芳明可任,何芳明何大人為官清廉不說,經手戶部糧款不下千萬從未有過差錯,由他任賑災禦史定不會辜負陛下期望。”

  戶部尚書汪則倫是太子一黨,戶部右侍郎何芳明更是太子門人,要說為官清廉,群臣也隻能呵呵,太子錢袋子裡重要肱骨,隻看太子每月花銷,便知此中貓膩。

  隻是這都非能放在臺面上來說的事情,群臣自是不會說破,對何芳明任賑災禦史一事不置可否。

  工部左侍郎出班啟奏道:“臣以為,術業有專攻,此次賑災雖也重要,可賑災糧款一向是撥付到地方州府,由地方州府統一發放,朝廷隻需嚴加監管便可,而防汛才是頭等大事,荊江大堤已是危在旦夕,一旦潰堤,後果不堪設想,何不把禦史之職交與專業之人擔任。”

  工部左侍郎雖未推薦人選,可這句術業有專攻,已是指明方向。

  順正自是知道,此番爭論還是逃不出一個錢字,這些官員,雁過拔毛早已習以為常,隻是貪多貪少之別,區別隻是,所貪之銀是流到太子口袋還是趙王口袋。

  順正抬眼掃瞭一眼太子宋清成,見他面無波瀾,平靜自如,又看瞭眼原本應是趙王順清仁的位子,才想起趙王此時早應到瞭廣寧府,再過幾日,報平安的信也該送到。

  “清仁也不容易,常年征戰在外,從無怨言,如不是他在子嗣方面……”順正帝想到這,又看瞭眼宋清然,見他低著頭,不知又在想著何事,也是心中一笑,這幼子愈發出息瞭,就連一向不待見他的和順公主都難得說過他兩句好話。

  “清然,你可有合適人選推薦?”順正突然開口問道。

  “呃,啟奏父王,兒臣沒有,賑災禦史之職關系重大,兒臣還很年幼,全憑父皇和各位大人的安排。”

  宋清然以退為進,如他贊同工部推薦,反而適得其反,人人都知,雖他羽翼漸豐,朝中也有官員支持,可還是勢單力薄,仍算是趙王一黨。

  次輔於峰出列道:“臣推薦一人,此人持重老成,做事不偏不倚,應能勝任賑災禦史之職。”

  “哦?”順正也來瞭興趣,於峰這話雖未明說,可順正也聽出‘做事不偏不倚’所指之意,那就是此人非太子黨,也非趙王黨。

  順正問道:“推薦何人?”

  “臣推薦工部員外郎賈政任此次賑災禦史。賈大人為人剛正,從不參於朝爭,勛貴身份,又是燕王殿下嶽父,到瞭地方,也能彈壓地方,州府官員不敢多生是非。”於峰並未看宋清然,說完此言後便退回列班中。

  太子宋清成心中有些警覺,“這於峰怎麼突然倒向趙清然這邊,他一向是不選邊,不站隊,同自己和趙王關系都很融洽,此次卻是何意?”

  實則於峰也隻是投之以李,報之以桃,賈政本也是可用人選。

  “清成,你意下如何?”還未容他多想,順正便問起太子的意見。

  太子宋清成急忙答道:“啟奏父王,兒臣全憑父皇和各位大人的安排。”

  宋清然都擺明不參於推薦,他也不便明目張膽推薦自己門人。

  “各位愛卿是何意見?”

  “臣附議。”

  “臣附議。”

  賈政是次輔推薦,太子和燕王都沒意見,太子黨一時也尋不出反對理由,趙王黨官員也傾向此人選,畢竟燕王趙王本就一體。

  “準奏!加封賈政為光祿寺少卿,內閣行文,吏部任命,從速從快,即刻赴任。”

  萬壽觀不比乾清宮,此處較為空曠,吊在萬壽觀朝會車尾的賈政本聽不清殿內所議之事,直到同僚恭喜自己,才知自己被任命賑災禦史,加封從四品光祿寺少卿銜,當下也是高興萬分,多年五品之職總算是升一瞭步。

  如說在賑災一事上百官還算默契,那在處理白蓮教作亂一事上則就有很大分歧瞭。

  對於匪首討剿意見一致,可對盲從百姓處理意見不一,有說凡造反者,一律當斬,有說百姓盲從,隻為活命,隻殺匪首便可。

  工科給事中李從英疏陳道:“奸民聚眾滋事,為妖首蠱惑,京畿亦有遷徙逃亡之流民,實為饑寒所迫,臣以為可隻糾匪首,盲從百姓可寬慰之。”

  禦史給事中陳良林也附議,並且奏請朝廷在京外增設粥廠,以解窮困百姓的燃眉之急。

  這疏陳本也是很多官員傾向,卻讓順正帝發怒道:“身為言官,為亂民飾詞卸過,其心實不可問,即治以袒賊惑眾之罪。”

  白蓮教算是聚眾造反,雖說算是謀逆,可這等盲從百姓,可殺可撫,李從英、陳良林所提疏陳也算是從本心出發,並無偏袒之意,順正此言一出,百官也是心中一驚,“這是要借題處置封駁旨意一事。”

  雖有於峰帶頭求情,可順正仍是判瞭李從英、陳良林流放瓊州為官。後補之人內閣提名,日後再議。白蓮教作亂一事,交給江南總督於則晚以剿為主,亂民凡有搶劫、殺人者,一律當斬。

  順正帝的鐵血手腕也讓百官知道,這位馬上皇帝雖老矣,可敢觸之逆鱗,仍有雷霆霹靂之手段。

  宋清然本以為無人再敢提伍進之事,可軍機處大臣劉海忠仍是奏稟道:“皇衛司指揮使伍進雖領皇命,卻不知尊卑,冒犯首輔,陛下判定為留職待查,還請陛下明示如何來查,如真有殺人滅口以卸責任之罪,該當如何處理?”

  順正帝看瞭一眼劉海忠道:“伍進身為皇衛司指揮使,便算是天子傢臣,命燕王宋清然領內務府中人,徹查此案,如真有殺人滅口以卸責任之罪,按律處置,如隻是冤屈,恢復指揮使一職。”

  宋清然未想到這案子最後落到自己頭上,也是一愣,出班啟奏道:“兒臣遵旨。啟稟父皇,兒臣以為伍大人一案,先不管是否為殺人滅口,江可富卻是他直系手下,沖撞趙大學士在先也是實情……”

  眾人聽到此處,都以為宋清然要借此事落井下石,準備一起附議嚴處伍進時,可宋清然話風一轉,接著道:“可畢竟伍大人皇命在身,身為皇衛司,保護父皇安危是職責所在,雖冒犯趙大學士罪不可赦,也情有可原,兒臣以為,在查明事情原委之前,先讓伍大人向趙大學士負荊請罪,禁足在傢待查,待事情水落石出後,再以父皇之言,該按律處置就按律處置,該官復原職就官復原職。”

  此話在外人看來,很是中規中矩,不偏不倚,可宋清然自己明白,這伍進確是冤枉的,兇手就是自己,上哪查出伍進的殺人滅口證據。

  於峰點頭道:“燕王殿下此言老成,確是處理此事的良策,趙大人是百官之首,面聖亦是他的本職,皇衛司擅加阻攔,並沖撞趙閣老,負荊請罪是應有之意。”

  眾臣本想借此事嚴懲伍進,見宋清然與於峰都帶頭如此處理,也隻得偃旗息鼓,待首輔趙塘江回歸,再做定論。

  太子方面則以為宋清然隻是表面上賣個好,實則要置伍進於死地,案子由宋清然來查,想安點證據確是輕而易舉。伍進此人不止對太子府油鹽不進,對燕王府也是沒過好臉色。

  正看向宋清然時,宋清然又啟奏道:“啟奏父皇,兒臣年輕智弱,怕辜負父皇期許,想請太子殿下協同查辦,不知父皇與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順正問道:“清成意下如何?”

  “果然想拉自己下水,一同陰皇衛司。”宋清成暗自揣摩宋清然的本意。

  “啟稟父皇,兒臣相信三弟能力,定會圓滿處理好此案,一案不經二手,如需兒臣出力,定會義不容辭。”

  見宋清然面色有些失望,更加確信心中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