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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初遇田妙雯

  花晴風趕到二堂客廳,見葉小天翹著二郎腿坐在廳中,捧著一杯茶正喝得有滋有味兒。他的姿態倒是從容,隻是配上那身破衣爛衫,再加上滿身的草莖樹葉以及臉上的一道道泥痕,未免就顯得有些怪異。

  花晴風本想清咳一聲示意自己的到來,一見葉小天這副模樣,驚詫之下忘瞭再端架子。他快步走進客廳,上下打量著葉小天,驚詫地道:“葉典史,你這是怎麼瞭?”

  “哦!縣尊大人。”葉小天站起身來,把茶碗向侍候在廳中的小丫環一遞,笑瞇瞇地道:“勞煩小妹妹再給我沏一碗來,口渴,謝謝。”

  花晴風皺瞭皺眉,暗道:“粗俗!”

  那小丫環臉蛋兒一紅,趕緊上前接過茶碗。葉小天這才轉向花晴風道:“大人,青山谷外兩座山峰之後就有一條大河,河水流經我縣,註入銅仁大江。這條河水源充沛,隻要引條支流補充到高李兩寨所居的山谷,足以保證他們灌溉之用。”

  花晴風一聽大喜,可再聽葉小天說下去,他的臉色頓時沉瞭下來,拂然道:“葉典史,你這是在戲弄本官麼?中間隔瞭五座大山,這水如何引法?”

  葉小天笑道:“這就是下官來找大人的原因瞭。開山固然不可能,時間上也來不及,可咱們想把這水引出來,卻也並非不可以,隻是中間涉及許多問題,需要縣尊大人支持。”

  葉小天顯然已做瞭充分的準備,說起來滔滔不絕。他一口氣兒說完瞭,把茶水一飲而盡,向那小丫環一遞,道:“小妹妹……”

  花晴風又是一皺眉,暗道:“俗不可耐!”

  那小丫環可當不起這位年輕俊俏的典史大人一口一個小妹妹,再說……當著縣太爺的面呢,要是私下叫還差不多。她趕緊搶上一步,打斷葉小天的話道:“是,婢子再沏一碗。”

  葉小天笑道:“多謝!縣太爺府上,便是一個丫環也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一句很平常的誇獎,把那臉嫩的小姑娘臊得臉蛋兒通紅,又是歡喜又是難為情地接過茶杯續水去瞭。

  葉小天對花晴天道:“清道、挖渠、鑿石、建水車,可以同時進行。這個法子,耗時最短。至於所需人力,除瞭造水車的匠人師傅,其他勞力都可以讓高李兩寨自己出人。下官那裡正在建造大宅的生苗熟悉山中情形,也可以撥一部分過去,付他們工錢。咱們縣衙沒錢,可以發動縣裡的富紳豪商們捐款。這條河道一旦開拓,不僅今年能用,以後都能用。咱們是一勞永逸的買賣,對朝廷咱們還能換來一樁大大的政績,可謂一舉兩得啊!”

  花晴風一聽怦然心動,剛聽葉小天的計劃時,他還覺得這想法太過離譜,此刻聽葉小天仔細分析,越想越覺得可行。尤其是葉小天提到政績,天可憐見,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政績啊!

  花晴風沉思片刻,越想越覺得這是他爭取政績的難得機會,而且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於是拍案而起,振奮地道:“成!本縣準瞭。開挖河渠的具體事宜,本縣就全權委托你瞭!”

  葉小天腳步輕快,滿面笑容離開瞭縣衙,嘴裡還哼著小曲。分潤功勞給花知縣,是因為他要做這些事,必須要得到花知縣的允許和支持。葉小天也不可能越過花知縣向朝廷上奏折,言明開挖水渠全是他的功勞。且不說他沒有上書資格,就算有,這吃相也太難看瞭。

  ……

  荒無人煙的大峽谷中漸漸呈現出一幕宏偉的景象,一排巨大的水車沿著滾滾而去的河水矗立起來,被流速甚疾的水流沖刷著像風車一般旋轉,而河水則被它們卷入空中,註入一道凌空架起的石質水槽。

  整個工地所有的人在連續幾天的摸爬滾打中,全都熬得跟野人一般,但是眼見成功在即,卻是幹勁十足。葉小天站在高處,欣然看著即將投付使用的高山水渠,滿心歡喜。

  毛問智扶著葉小天的胳膊,愁眉苦臉地道:“哎喲,腿酸得要命,從骨頭縫裡往外酸啊,明兒個準保下大雨。”

  葉小天一呆,毛問智道:“俺小時候被王老財打斷過腿,從那以後,一要下雨它就酸,雨下得越大,酸得越厲害。俺現在酸得都快走不動道瞭,明天肯定有大雨啊!”

  葉小天忽然想起瞭徐伯夷,那個傢夥現在還“絕食祈雨”呢。如果這場雨真的下起來,縱然解決不瞭幹旱問題,也會令徐伯夷名聲大噪,那時再想扳倒他豈非難如登天?

  “隻不過對他略施小懲,卻成全瞭他的莫大聲名,我這不是作繭自縛麼?”想到那時候徐伯夷得意洋洋的無恥嘴臉,葉小天的眼珠微微轉動瞭起來……

  徐伯夷目光呆滯地坐在祈雨臺上,他已經很多天沒有洗澡瞭,蓬頭垢面,胡子打瞭綹,時不時地動一動手,撓撓這兒,撓撓那兒,配著他那副形象,有點像深山野人。

  縣衙裡負責灑掃的老盧頭提著一桶水,慢騰騰地走上高臺,把水倒入徐伯夷面前的水甕。老盧頭提起空桶轉身要走,忽又站住,像是想起瞭什麼似的,同徐伯夷嘮起瞭傢常:“縣丞大人,小人在縣衙裡聽說,典史大人率人高山引水,水車已經嘗試成功,這兩天就能成功地把水運到高李兩寨瞭。嗨,人傢葉典史有膽魄,所以成就瞭別人能為而未為的大事啊!”

  徐伯夷嘴角微撇,心中又嫉又恨。

  老盧頭又用關切的口吻道:“要說縣丞大人你也不容易啊。為百姓求雨,絕食這麼多天,那些無知的小民不知感恩,居然說大人你絕食這麼多天瞭,都沒見昏倒過,肯定是有人偷偷給大人你送吃的。還說大人根本不是為百姓求雨,而是沽名釣譽,想獲得上司的青睞,求個仕途通達……因此就連老天爺都看不過眼去瞭,所以一滴雨都不下。”

  徐伯夷一聽,隻氣得七竅生煙:“我一天隻吃一頓飯,撐的時候撐死,餓的時候餓死,現在老是胃疼,我容易麼我?我都快混成野人瞭,這些混蛋還在背後說我的風涼話。哎呀!我也真蠢,一定得捱到餓死麼?我餓暈不可以嗎?我若是餓暈瞭,他們能眼睜睜看著我死?”

  徐伯夷當初上任之後就開始摸底,究竟誰和葉小天過從甚密,把相關的人都打發走瞭,獨獨漏瞭老盧頭。老盧頭隻是縣衙裡一個負責灑掃的老仆,他根本就沒想過這樣一個人居然也對葉小天心悅誠服,因此對老盧頭肯向他通風報信,心中大增好感。

  老盧頭提著水桶離開高臺,徐伯夷便想:“我在這兒受苦,雨又不下一滴。等到葉小天引瞭水去,我豈不更加遭受世人嘲笑?”

  過瞭小半個時辰,葉小天便出現在縣衙門口。

  葉小天穿瞭一身和普通民夫一樣的粗佈短打扮,挽著褲腿兒,腳下一雙草鞋,兩條腿上全是泥巴,肩上還扛著一隻鋤頭,一看就是參與掘挖水渠,匆忙回城,連衣服都顧不上換。

  但凡看到葉小天的路人,都欽佩地向葉小天施禮招呼,葉小天也微笑著一一答禮。如此禮賢下士,更是贏得瞭縣上百姓們的愛戴。

  葉小天到瞭縣衙門口,扛著鋤頭上瞭祈雨臺,興沖沖地對徐伯夷道:“縣丞大人,下官今日試運水車,已經成功地把水運上懸崖瞭。哈哈,明天我就能調大河之水以濟高李之旱瞭。”

  徐伯夷心中暗恨,慢慢站起身來,向葉小天長長一揖,慨然道:“徐某求雨,足下治河,所為固然不同,目的卻是一樣,都是希望能解我葫縣百姓於倒懸。如今足下成功在即,徐某亦心中欣然。徐某代葫縣父老,謝足下大恩。”話還沒有說完,徐伯夷突然身體一挺,雙手還拱著,便慢慢向後倒去,然後雙眼一閉,身子一仰,人事不省瞭……

  “哎呀!徐縣丞,徐縣丞!快來人吶,徐縣丞暈倒瞭,快來人吶!”

  葉小天慌忙搶上前去,扶住徐縣丞大叫。葉小天一邊叫,一邊暗罵:“你奶奶的,你是‘餓暈瞭’,又不是中瞭箭,還腰桿兒一挺。你挺什麼挺?裝死都不會!”

  葉小天對高李兩寨派來每日輪番守在祈雨臺前的幾個大漢喊道:“快扶徐典史到縣衙裡,吩咐廚下熬些熱粥。徐縣丞多日不曾進食,可不能馬上吃幹的,快去。”

  正在裝死的徐伯夷一聽這話,不由心中暗喜,同時有些深深的懊悔:“唉!我怎麼早沒想到這個主意?否則早就可以喝粥瞭,何需多受這麼些天的罪!”

  幾個人抬起徐伯夷,匆匆奔向縣衙。此時聞聲趕來的百姓越來越多,把祈雨臺團團圍住。

  葉小天一身短打扮,佈衣草鞋,拄著鋤頭,站在高臺上,正氣凜然地說道:“鄉親們,徐縣丞為瞭解除旱情,絕食求雨,以期感動上天。可如今已絕食多日,我葫縣依舊滴雨未下。現在,徐縣丞已餓暈過去,葉某怎麼忍心讓徐大人繼續絕食祈雨?葉某決定:代替徐縣丞,在這高臺上絕食,這老天一日不下雨,我葉小天就一日不進食。”

  圍觀百姓一聽大受感動,紛紛說道:“葉典史,徐縣丞求不來雨,是他徐縣丞心不夠誠。葉典史你劈荊斬棘、開山運水,我們都看在眼裡。我們聽說,這高山河渠馬上就能開通瞭,葉大人你何必代人受過,絕食祈雨呢?”

  葉小天正色道:“高山水渠所解的隻是高李兩寨的旱情,本縣其他地方的百姓所受旱災雖不及高李兩寨嚴重,卻也大大影響瞭收成。葉某是看在眼裡,急在心頭啊!天不可欺啊,祈雨怎麼能半途而廢?高山水渠即將完工,葉某在不在,影響都不大瞭,葉某就代替徐縣丞在此絕食祈雨吧。蒼天有眼,一定會感念到葉某的誠意!”

  葉小天說完,扶著鋤頭緩緩坐倒。

  臺下百姓感動得熱淚盈眶,有些老人在兒孫的扶持下,顫巍巍地跪倒在地,聲淚俱下地道:“好官吶!葉典史真是愛民如子的好官吶!青天大老爺,我葫縣百姓之福啊!”

  這些老人一跪,其他人紛紛跪倒,向臺上膜拜不已。

  葉小天盤膝臺上,張開雙臂,向著不見一絲雲彩的天空大呼道:“老天爺,你看到瞭麼?求你賜我們葫縣百姓一場大雨吧!我葉小天願意交出這條命,隻求蒼天開眼,下一場豪雨!”

  臺下百姓一聽,感動得哭聲一片。

  徐伯夷被抬回縣衙,廚下趕緊弄瞭碗稀粥給他灌下去。

  徐伯夷佯裝不醒,“迷迷糊糊”地喝瞭大半碗粥,這才“氣息奄奄”地張開眼睛。

  聞訊趕來的花晴風關切地道:“徐縣丞,你還好吧?”

  徐伯夷眼睛半睜半閉,氣若遊絲地道:“下……下官……還好,就是……覺得頭暈……”

  他還沒說完,蘇循天就急急跑瞭進來,咋咋唬唬地道:“姐夫!姐夫!葉典史宣佈接替徐縣丞繼續絕食,直至蒼天降雨啦!”

  眾人聞言皆大驚失色,正在裝死的徐伯夷一聽這話,腦海中電光石火般閃過一個念頭:“不好!葉小天此人奸似鬼、滑如鰍,他會幹出這種蠢事?我定是又上瞭他的惡當!”

  徐伯夷又氣又急,脖子一歪,真個暈瞭過去。

  天亮瞭,天陰著……

  徐伯夷趴在窗口,像個父母出門做工,把他鎖在傢裡的孩子,眼巴巴地看著窗外。

  一顆豆大的雨點打在幹燥的地面上,濺起一抹輕塵。然後,是第二顆、第三顆、無數顆……

  大雨傾盆!

  徐伯夷淚如雨下!

  縣衙後宅裡,花晴天的臉色比天上的烏雲還要陰沉。

  身邊香風飄拂,蘇雅靜靜地走到瞭他身邊,與他並肩看著天色。

  花晴風沉著臉道:“怎麼可能?難道老天真的對他特別眷顧?不管如何,這場雨一下,他的名聲,在我葫縣將無人能及瞭。”

  蘇雅蛾眉微微一挑,帶些譏誚的語氣說道:“那又怎麼樣?你是葫縣正印,高山引水,你本可以親自前去。隻要你去瞭,他出力再多,輪得到他出風頭?高臺祈雨,你也可以去。你這百裡至尊若是去瞭,輪得到他坐享今日榮耀?”

  花晴風眉頭一蹙,分辯道:“凡事本縣都親自出頭,那還要屬官做什麼?”

  蘇雅冷笑道:“是麼?你不肯去山中開渠,是擔心萬一失敗,顏面盡失。你不肯上高臺祈雨,是擔心一旦再來個連月不雨,你將自討苦吃。老爺,你做事永遠是未慮勝,先慮敗,隻要還有一條退路可走,你就絕不肯向前一步。”

  花晴風老臉一熱,惱羞成怒道:“夫人,你太放肆瞭。”

  蘇雅回身便走,冷冷地道:“何必不開心呢?他立下再多功勞,你作為一縣正印,也不可避免要分潤些功勞。你既不曾付出,又想獨攬全功,那怎麼可能?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

  ……

  葉小天躺在祈雨臺上,正在做美夢。當他從春夢中醒來,突然發現自己正坐在高臺上,臺下黑壓壓的全是人群。葉小天迅速清醒過來,弄清瞭自己為何出現在這裡,但是……為啥這麼多人看他睡覺?

  葉小天還沒有想明白這件事,臺下無數的百姓一齊張開雙臂,向著天空歡呼著跳起來:“下雨啦!下雨啦!”

  “神跡啊!真是神跡啊!”

  “葉典史隻求瞭一天的雨,徐縣丞求瞭九天都不下,嘿!”

  “誰能瞞得過老天爺?老天爺心裡頭亮堂著呢!”

  “葉大人,葉大人,葉大人……”

  雨,越下越大。徐伯夷擁著被坐在窗前,頭發依舊蓬亂,胡子還打著綹兒。看著屋簷下串成簾的雨水,聽著鄰傢老漢大聲歡呼的聲音,徐伯夷用憤懣的語氣自語:“一個人,吃瞭六個包子還沒飽,吃到第七個,飽瞭。他就說,早知道這樣,我直接吃第七個就好……”

  他突然無法自控地沖著窗外的雨幕大聲咆哮道:“你們這群蠢貨,我就是那六個包子!”

  大街小巷的人們都在議論著這場大雨,如果這僅僅是久旱之後的一場大雨,它或許會給人們帶來驚喜,但是不會帶來如此之大的震動,讓人們對它如此津津樂道。

  但今年築臺祈雨,而且半途換將,結果剛一換人,大雨立下的事,使得這場大雨充滿瞭神奇的色彩。徐縣丞絕食九天,滴雨未下,人傢葉典史就到臺上睡瞭一宿,雨就下來瞭……這說明什麼?說明人傢葉典史對天地虔誠!

  水車能把水從低處引到高處,這一點很多百姓都明白,水車又不是新鮮玩意兒,打漢朝時候起就有瞭。可是誰也不會想到從五座大山之外的大河裡把水引到數十丈高的懸崖上,再沿著山脊挖渠,把水引到高李兩寨。人傢葉典史就能想出這樣的法子,就敢想出這樣的法子,這僅僅是他有常人所不及的膽略氣魄麼?

  於是就有一些崇信鬼神的老人開始繪聲繪色地講故事,最初也不知誰提出瞭這個創意,或許隻是一個玩笑,但是轉過幾人之口後,就變成瞭這樣一個故事:

  葉典史是龍王三太子轉世投胎,所以洪水在他面前也得服服帖帖,風神雨師也給他幾分面子。就連葉小天在城中山上建宅子時推平瞭一座土地廟,都成瞭這一傳說的有力佐證。

  土地爺再小那也是神吶,如果不是龍王三太子,換個凡人誰敢去推瞭他的廟試試,早就遭報應瞭。可人傢三太子身份地位比土地爺高,三太子相中瞭那塊地方,土地爺當然得搬傢。

  花晴風率領葫縣的士紳豪商趕去大峽谷,主持啟動這場盛大的工程,而葉小天則趕去與高李兩寨百姓一起慶祝這個盛大喜事。至於徐縣丞麼,徐縣丞病瞭。

  徐伯夷這一次不是裝病,他連憋氣帶窩火,再加上此前受瞭八九天的折騰,真的生病瞭。即便沒生病,他也不會在這種場合露面,因為他現在就是一個大笑話。

  從官場到民間,都在暗地裡笑他。因為這樁醜事,別人把他以前所做的醜事也翻瞭出來,諸如攀附權貴、拋棄發妻……而嫌貧愛富正為窮人所痛恨、富人所鄙夷,他這時出來做什麼?

  洪百川也在大峽谷,看到這一幕,不禁微笑著自語道:“這小子,敢想敢幹,是個人物!”

  大亨的胖臉倏地出現在洪百川面前,靦腆地道:“爹,無緣無故的,你誇我做什麼?”

  洪百川瞪著兒子,突然笑瞭起來,拍拍大亨的肩膀道:“你交朋友的眼光也不錯,起碼有這種眼力的人,這一輩子就不會混得太差,哈哈……”

  大亨茫然道:“爹,你在說什麼呢?”

  洪百川笑吟吟地道:“沒什麼。爹剛給你說瞭房媳婦,是鄰縣林路堯林員外的次女。爹已經看過瞭,很漂亮很賢淑的一位大傢閨秀,明兒個,你跟爹一塊兒去相一相。”

  “啊?”大亨一聽,一張胖臉頓時垮下來,遲疑著想跟他老子說點什麼。可洪百川已經微笑著迎向花晴風,同其他士紳一道向縣太爺道賀去瞭。

  與此同時,高寨主和李寨主一起捧杯來到葉小天的面前。高寨主大聲贊道:“葉典史,如今有瞭這高山水道,不但解瞭這一次的大旱之危,而且我們族人以後都不必辛苦背水上山。這份恩惠太重瞭,我老高是個粗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這杯水酒,請大人你一定要喝下。”

  葉小天舉杯站起,對兩位寨主道:“我希望兩位寨主以後大難臨頭時當同舟共濟,千萬不要用一些莽撞錯誤的方式,讓你所蒙受的災難更多,天災之下再添人禍!”

  兩位寨主向葉小天舉杯道:“葉大人,你說得對!我們聽你的!”

  驛道上,林員外的商隊艱難地行進著。

  齊老六超過林路堯的商隊,學著女人的細嗓兒悠然自得地唱著山歌:“爹媽給我一塊田,荒瞭十七八九年。今夜情郎來開荒,扒開茅草就插秧……”

  龍凌雲事先得瞭趙文遠通風報信,不但清楚地知道林員外一共幾輛車,車上載的什麼貨,價值幾何,而且連隨行人員的人數和配備的武器也一清二楚,所以事先就做瞭周密安排。

  迎面駛來一輛華美的輕車,不疾不徐地行駛著,寬軸大輪的長轅駟車,孔雀藍繪花車廂,拉車的四匹馬都是雄駿的棗騮。護送馬車的八名騎士走得相當悠閑,任由健馬小步輕馳。

  齊老六的目光在那輛華美的輕車上註視瞭一眼,絨簾輕垂,看不到裡面的情形,但可以預見的是,有這樣的排場,必是一位出身高貴的人,說不定隨身還攜帶著昂貴的寶物。

  龍凌雲收到齊老六的信號,說道:“對面來的人應該不多,否則齊老六就不是提醒,而該示警瞭。林員外這隻肥羊不能就這麼放過去,按原計劃行事。”

  林員外的商隊和那輛華車漸漸在兩山夾峙的地方相會瞭,對方並沒有讓路的意思。兩支隊伍交錯,再加上道路泥濘,登時混亂一片。

  龍大當傢觀察到這樣一幕,不由得獰笑一聲:“當真是天助我也!”他立即掀開草皮,從坑洞裡一躍而出,大喝道:“動手!”

  ……龍凌雲等人一輪弓箭射罷,立即拔出刀來,狂吼著向他們沖去。

  這些悍匪最不缺乏的就是勇氣,殺人與被殺就是他們的生活。

  車簾兒一掀,探出一張令人望而生憐的嬌美面龐,她鎮定地向外面察看瞭一眼,便刷地一下放下車簾,嬌叱道:“沖出去!”

  小趙在前邊聽見小姐的吩咐,大聲答應,將刀向幾匹馬股上一一刺去。那幾匹馬吃痛,瘋狂地向前邊奔去,擦碰得那些已經大半避到路邊的對方貨車東倒西歪。

  道路本就難走,再這樣一顛簸,田妙霽在車裡也坐不穩瞭,她急忙用雙手撐住兩側廂壁。車子忽然一跳,她哎喲一聲,臀部離座而起,腦袋撞到瞭車棚上。

  小趙也顧不得紛飛的箭雨,驅趕著馬車瘋狂地往外沖。

  田妙雯所乘的車子華美精致,防震性能也好,車上還有各種配套設施,坐在車上很舒適。但它不是戰車,一路刮碰著向外沖去,忽然被一輛大車的一角重重地磕碰瞭一下,車廂嘩啦一下垮瞭一半。車中的田妙雯驚叫一聲,雖然素來鎮定,這時又哪能不驚?

  “哈哈,這還有個女的!”

  “挺漂亮的啊,搶回山去大傢樂呵樂呵!”

  附近的幾個悍匪大喜,眼見他們逃得太快,本想舍瞭他們,見車上有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頓時色心大起,馬上鍥而不舍地追上來。

  田妙雯沉聲道:“不用理會,沖出去!”

  小趙和另外兩個侍衛護著田妙雯向外逃,逃出不遠那車子便徹底散瞭架,三個人便護著田妙雯向山上逃。追兵人眾,草木繁藏處總是更容易擺脫他們。

  那些山賊原也不是一定要置他們於死地,他們劫道圖的是財。可田妙雯雖沒顯出多少財,卻有色。她的樣貌哪是那些山野村姑可比?那種嬌美端莊大傢閨秀的風儀,本就令這些粗鄙山賊色心大熾,再加上她的模樣太過柔美嬌怯,那些山賊就更是不甘心讓她溜走瞭。

  最後,那兩個侍衛舍命阻敵,小趙護著田妙雯逃上瞭山。那些追兵殺掉瞭兩個護衛再追上山時,叢林莽莽,已經徹底失去瞭他們的蹤影。賊人無奈,隻得悻悻而歸……

  小趙張開無力的眼睛,望著田妙雯,虛弱地道:“大小姐,屬下……不成瞭。”

  田妙雯身子一動,頓時眉尖兒一鼙,逃跑中崴瞭右腳,足踝劇痛,她現在根本站不起來。

  無名山谷裡,葉小天和周班頭一行人站在一輛被搬空瞭貨物的車子前面,靜靜地觀察著車轅上的一攤血跡。趙驛丞對驛路上的事也有責任配合調查,所以他也來到瞭現場。

  勘察問案方面,周班頭才是行傢,至少比他要明白許多,葉小天從來不幹不懂裝懂冒充內行的事兒,賺瞭面子卻吃大虧。

  周班頭仔細詢問一番現場存活的人,對葉小天低聲稟告。葉小天思索瞭一下,忽然問道:“你方才說,對面來的人有八名騎士,護著一輛輕車。這裡一共死瞭他們五個人,還剩三人加那輛車子上的人或東西,既然是逃向我縣方向,他們哪去瞭?”

  周班頭道:“卑職正要說,我縣方向無人曾看到過他們,來時路上也未見到他們的屍首。”

  葉小天下意識地看向兩旁莽莽的山林,沉思片刻,道:“昨日新雨,車馬行過必有痕跡。留下一部分人清理現場,其他人,隨我循蹤上山搜索一下!”

  小趙的屍體橫在草叢中,田妙雯就坐在旁邊,神態平靜從容,仿佛旁邊隻是睡著一個人。

  在這荒郊野外,若是換瞭一位姑娘,此時怕不早嚇得六神無主、哭哭啼啼瞭,最起碼也要離那具屍體遠一些。但田妙雯卻仿佛置身於自己的閨房之中,那份淡定從容一如既往。

  忽聽到一陣悉悉索索草叢撥動的聲音,田妙雯身形倏地一動,牽動足踝,痛得一聲悶哼。

  趙文遠提著刀,裝模作樣地四下搜索著,他對今日發生的一切心知肚明,哪有心思搜索?

  這時,葉小天邁著大步,堪堪走到矮溝上方。蒿草長得極高,幾乎與地面平齊,葉小天一腳踏出便騰瞭空,“哎呀”一聲驚呼,整個人便向土溝中撲去。

  田妙雯一聲尖叫剛剛到瞭唇邊,卻又硬生生忍住,因為就在這時,她感到左胸一痛,被一隻大手按瞭個結結實實……四目相對,中間還有幾根野草輕輕搖曳著,半晌兩人都沒做聲。

  田妙雯杏眼圓睜,一副即將驚叫出聲的模樣,而葉小天卻是一臉欣喜,即將大笑出聲的模樣,兩者當真是相映成趣。

  葉小天一跤跌下,身上倒是沒感覺到痛楚,他跌在瞭一個軟綿綿的所在,所以露出喜色。他還以為是土壤松軟,所以沒有受傷,誰知面前赫然出現一張面孔,模樣嬌柔嫵媚,那眸子似乎含著一汪水,配著那楚楚可憐的尖尖下巴,叫人一見就恨不得把她揉碎瞭吞進肚裡去。

  田妙雯見葉小天還在打量她,便瞪著葉小天,一字一句地道:“從我身上,滾、下、去!”

  “哦?哦!哦哦……”葉小天這才省悟過來。雖說他撲下來時,兩人之間還隔著些野草,身體之間並沒有特別密切的接觸,但這隻手卻是穿過草叢,直接按在瞭人傢胸脯上。

  嗯……鼓騰騰的,既柔軟又有彈性。真看不出,這麼一個嬌怯怯、骨細體軟的姑娘,居然還挺有料!葉小天戀戀不舍地抬起手,翻瞭個身,跪坐在一旁,訕笑道:“姑娘,你……”

  葉小天話猶未瞭,田妙雯已一腳踢來。田大姑娘何曾被男人占過這麼大的便宜,雖然她也清楚葉小天是無意之舉,還是心中氣惱。虧得她右腳崴瞭,動作不敢太快,以免牽動傷處,被葉小天一把抄住瞭她的腿。

  “咦?這小腿挺纖秀的啊,一把可以掌握,腿肉還挺結實。這褲料也不錯,看著不怎麼起眼,摸起來滑潤極瞭。”

  葉小天下意識地握瞭兩把,田妙雯又氣又羞地道:“你個混帳東西,竟然還敢占我便宜!”

  葉小天正色道:“姑娘,飯不能亂吃,話更不能亂說。你要知道,我可是處男。”

  田妙雯呆瞭一呆,道:“什麼?”

  葉小天道:“姑娘你是不是第一次我不知道,我可是第一次啊,你說咱倆誰吃虧?”

  田妙雯氣得發昏,脫口罵道:“你這個混蛋!你是男人,能跟我比?”

  葉小天松開她的腿,攤開手,很委屈地道:“男人怎麼瞭?男人沒有貞操,可是還有節操啊!就是因為你們女人都這麼想,所以男人尋花問柳才那麼心安理得。”

  田妙雯被葉小天氣瞭個七葷八素。這時候趙文遠跑到土溝旁,假惺惺地叫道:“葉大人,你沒事吧?啊!這裡居然有位姑娘,你找到失蹤的人瞭麼?”

  “葉大人?”田妙雯聽瞭趙文遠這聲稱呼,一雙水汪汪的眸子不禁睨向葉小天,怎麼看都像是含情帶怯的模樣。她現在其實是有點驚訝的,隻可惜她無論生氣、羞惱、詫異、鄙夷,永遠都是一副媚意撩人的模樣。

  田妙雯睇著葉小天,詫異地道:“你是葫縣典史葉小天?”

  葉小天向上面的趙文遠招瞭招手,又對田妙雯欣欣然道:“正是本官。想不到姑娘你也知道本官的名字啊,呵呵,看來本官早已名聲在外。卻不知姑娘是什麼人,可是遇到瞭山賊?”

  “我是……”田妙雯語氣稍稍一頓,便很自然地接瞭下去:“我是貴縣王主簿的外甥女,曾聽舅父提到過你,所以一聽那人招呼就知道瞭大人你的身份。”

  一聽是王主簿的外甥女,葉小天不由大喜。他現在和花晴天、徐伯夷鬥得正兇,王主簿倒向哪一邊對他可是至關重要。可以這麼說,如果花晴風、徐伯夷、王寧和羅小葉四人都對他抱有敵意,那麼他即便有天大的本領,在葫縣也混不下去。

  現如今虧得羅小葉站在他一邊,王主簿態度曖昧,正在打著太極拳左右逢源,而花晴風又是個逢事必縮頭的忍者神龜,徐伯夷才一再在他手上吃癟。葉小天正在爭取王主簿的支持,現如今救瞭王主簿的外甥女,這可不是增加雙方友誼的大好機會麼?

  這時,附近搜索的人都向這邊集中過來,葉小天忙道:“姑娘,咱們上去吧。”

  田妙雯慢慢站起身來,雙眉不由自主地鼙瞭起來。葉小天一看她的站姿,右腳隻以腳尖輕輕點地,忙問道:“你受傷瞭?看樣子很嚴重啊,你還能走路麼?”

  田妙雯用腳尖試探瞭一下,搖瞭搖頭。

  趙文遠、許浩然等人互相看瞭看,都有些為難。這位姑娘既然走不瞭路,那就隻能背她離開瞭,可人傢是年輕姑娘,男女授受不親吶。如果她醜一些還好,便是背她也不至於叫人誤會什麼,偏偏她生得女人味兒十足,誰好意思主動請纓?

  遲疑片刻,周班頭咳嗽一聲,挺身而出:“姑娘,周某是本縣班頭兒。你看我都這麼大歲數瞭,跟令尊論起來年紀也該相仿瞭,不如由周某背你下山,可否?”

  田妙雯咬著嘴唇,妙目向葉小天微微一脧,道:“多謝周班頭。你偌大年紀,怎敢有勞?不如……請葉典史背我下山,可以麼?”

  “我?”葉小天指瞭指自己鼻子,看到眾人有些驚訝的目光,葉小天的男人虛榮心發作,登時洋洋得意:“人長得俊,沒辦法呀!”

  葉小天上前兩步,把腰一彎,豪氣幹雲地道:“來,我背你!”

  為人作牛作馬還能如此心甘情願,也就隻有美女才有這個魅力瞭。

  其實田妙雯想要葉小天背她,原因很簡單:她討厭男人,如果可能,她不願讓任何一個男人近身。但是沒人背著她就無法下山,葉小天已經沾過她的身子,也隻好選他,不想再讓第二個男人再沾一遍她的身子罷瞭。

  周班頭尷尬地摸瞭摸胡子,心道:“還是小白臉吃香啊……”

  這土坡挺陡,有倒伏下來的野草,腳下就更滑瞭,葉小天穿著官靴尤其不方便。可是當葉小天背起田妙雯後,但覺身體輕盈,柔若無骨,明明是柔柔怯怯、骨骼纖細的一個人兒,伏在背上卻沒有一點瘦骨硬硌的感覺,仿佛一團棉花似的。

  尤其是葉小天雙手托扶著她接近臀部的雙股,肌膚一觸,腴潤之中更富彈力,明明隔著兩層衣服,指端竟有一種插進酥油的感覺,綿軟嫩滑,令人銷魂。葉小天不由得精神大振,仿佛一頭發情的小公牛般,刷刷刷刷地隻四步就走到瞭溝上。

  其他人抬起小趙的屍體,一行人開始下山。田妙雯雖然身體輕盈,終究也有份量在那兒,葉小天又不是果基格龍那種野獸般強壯的男人,走瞭一陣便漸覺吃力。

  再加上田妙雯不是全身伏在他身上,腰桿兒微微挺著,避免上身和他有太多接觸,這樣一來葉小天就更覺吃力。感覺田妙雯的身子有些下滑,葉小天便用力向上顛瞭一下。

  田妙雯“呀”地一聲輕呼,嬌軀再落下時,葉小天的雙掌正好接住她的臀部。豐腴緊致的屁股蛋兒托在掌心,溫熱的肉感和青春的彈性傳遞過來,令葉小天心癢難搔。

  男人的大手摸著自己的屁股,羞得田妙雯微微一挺腰肢。她以為葉小天是在故意揩油,心中暗惱,摟在葉小天脖子上的手臂悄悄一縮,在葉小天肩頸處用力地擰瞭一下。

  “啊!”葉小天一聲慘叫,引得趙文遠等人紛紛側目。葉小天咳嗽一聲,道:“竟然忘瞭請教姑娘你的尊姓大名呢!哦,姑娘傢的名字是不宜說與外人聽的,你看我這記性。”

  葉小天心中暗想:“這小妮子,跟隻妖媚的波斯貓兒似的,還會撓人呢。”卻不知上得山多終遇虎,這個小妮子,又豈是小貓發威那麼簡單,隻是眼下她沒有別的辦法大發雌威罷瞭。

  眾人聽瞭葉小天的話,心中好不以為然:“問個名字而已,用得著叫得跟殺豬一般麼?葉大人裝腔作勢的,別是想打人傢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