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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哚妮收房

  “嗯?”凝兒睡意朦朧間伸手一探,身邊沒人。展凝兒不由清醒過來,她揚聲喚瞭一句:“哚妮!”

  房間裡靜悄悄的,沒有回答的聲音,展凝兒心中一驚,霍然坐起,又喚瞭一聲,還是沒有人回答。展凝兒急忙跳下地去,縱身一躍,掠到墻邊,伸手摘下她的佩劍,悄悄推門出去。

  葉小天房中,哚妮已被剝成瞭赤裸的小羔羊。看到那新剝的蒜瓣一樣白嫩、新煮的蛋清一樣柔滑的香臀,葉小天的陰莖便勃挺如槍。他急急脫光下身,手握肉槍,對準哚妮胯間那羞答答綻放的玫瑰花,剛要挺槍殺入……

  窗外傳來展凝兒匆匆趕過來的腳步聲,還有那由遠及近的低呼:“哚妮,你在哪兒?”

  葉小天的槍尖剛剛抵住那兩片濕潤的花瓣,兩人便聽到瞭展凝兒越來越近的聲音,哚妮嚇得緊緊抱住瞭葉小天。

  葉小天也緊張得不行,剛感覺龜頭進入一個溫軟的峽谷,被蠕動的嫩肉一夾,便腰眼一麻,憋瞭很久的精液突突地射瞭出來。

  兩個人死死地抱在一起,一動不敢動。直到展凝兒的聲音遠去,哚妮才長長地松瞭一口氣,羞窘地小聲道:“小……小天哥,我得趕緊回去瞭,讓凝兒姐發現瞭不好。”

  哚妮從葉小天身下掙紮出來,手忙腳亂地穿上衣服,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探頭出去張望瞭一下,就像一隻小兔子倏忽不見瞭。

  那如豆的油燈仍在半死不活地亮著,葉小天直挺挺地躺在榻上,直勾勾地盯著房梁,一臉沮喪。如此良辰美景,誰能想到半路會殺出一個程咬金,讓他出師未捷身先死。

  葉小天滿面羞愧,默默地拉過床單,悄悄蒙在臉上,心中無聲地悲咽:“丟死人瞭……哚妮一定會看不起我的……”

  天亮瞭,葉小天黑著眼圈兒,袖著雙手,臭著臉從房間裡怏怏地出來。

  這時候,哚妮恰從屋裡出來,她掩口打瞭一個嬌俏的哈欠,雙眼一抬,恰好迎上葉小天的目光,不由俏臉一紅,含羞低頭道:“小天哥,早。”

  真奇怪,隻是昨夜與他恩愛纏綿瞭一番,今晨起來,心境便豁然不同瞭。似乎,原本於情愛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她,忽然就開瞭一竅。從今天起,她就是一個真正的女人瞭。

  葉小天一見哚妮便有些無地自容,生怕在她臉上看到一絲不屑的神情,可他看到的卻是哚妮臉上煥發出來的羞喜、甜蜜、滿足的神情。葉小天不由心中一動:“怎麼會?這丫頭……別是根本不懂床笫之事,以為我們兩個已經成就瞭好事吧?”

  想到這裡,葉小天大喜過望,丟瞭半宿的自尊心和自信心馬上找瞭回來:“啊!哚妮啊,咱們就快回葫縣瞭,今天陪我上街走走吧,順道兒幫瑤瑤選幾樣小禮物。”

  葉小天用大灰狼看小白兔的眼神兒看著哚妮,笑瞇瞇地說著,悄悄地想:“昨夜我一定是因為被人打擾所以太緊張,才會大失常態。今天我把哚妮拐到外面去,找一傢環境優美、安靜素雅的客棧開間房,從從容容的,一定能把這朵嬌花真正采到手,嘿、嘿嘿……”

  聽說葉小天要上街去,展凝兒很是擔心,想要陪同保護他。葉小天心懷鬼胎,哪肯讓她跟著去壞事,好說歹說才讓她打消瞭主意。可展凝兒還是不太放心地叮囑哚妮:“哚妮妹妹,小天哥身子還沒大好呢,你可要多照應些。”

  哚妮甜甜地答應:“嗯!凝兒姐姐放心!”這小丫頭一旦對一個人好,那就是真心的好,笑容甜甜的,聲音也甜甜的,心機不多,天真爛漫,無論男女老幼,鮮有不喜歡她的。

  葉小天見凝兒如此關心自己的安全,心中很是感動,不免便生起些慚意:“我這裡千方百計要把哚妮誘拐出去吃掉,凝兒還在關心我的安危,真是……這一碗水真是沒法端平啊。”

  會同館出去不遠就是一條繁華的街市,葉小天和哚妮為瑤瑤選購瞭一大堆禮物。

  采購的東西裝滿瞭一個大包袱,兩人也從街頭走到瞭巷尾。葉小天賊眉鼠眼地四下觀望一番,忽然發現前邊有一傢客棧,掛著一副招牌:“桃葉客棧”。葉小天喜出望外,忙對哚妮關切地道:“哚妮啊,這一道兒走得乏瞭,咱們到那客棧裡歇息一下吧。”

  哚妮詫異地道:“啊?咱們沒走多遠嘛,要不……我去雇乘轎……啊!那兒有個腳夫,小天哥,你乘他的驢子回去如何?”

  哚妮說著揚起手,想要向那腳夫打招呼。葉小天趕緊拉住瞭她,道:“騎驢有什麼意思?啊不!騎驢有多辛苦。嘿嘿,咱們還是到客棧裡休息一下吧……”

  哚妮奇怪地看著他,突然意識到瞭什麼,臉蛋兒騰地一下就紅透瞭,她羞紅著臉垂下頭道:“小天哥,現在還是大白天呢……”

  葉小天道:“不是大白天,咱們哪有機會出來?走吧,咱們去歇一下,就歇一下下。”葉小天拉起哚妮的手,不由分說便向桃葉客棧走去。

  “我要一間上房,嗯……要絕對安靜……”葉小天做賊心虛,說話難免吞吞吐吐。

  掌櫃的問道:“客官住幾天啊?”

  葉小天道:“不住幾……呃,住一天吧。”

  葉小天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說自己頂多在這兒待一個時辰,話到嘴邊趕緊又改瞭口。

  掌櫃的看瞭看一旁羞答答地低著頭的哚妮姑娘,會意過來。他用過來人的表情向葉小天微笑著點點頭,笑吟吟地喚過一個夥計,吩咐道:“選間安靜的上房,引這兩個客人過去。”說著向那夥計遞個眼色。

  那夥計心領神會,拿瞭鑰匙,領著葉小天和哚妮七拐八繞,走到客棧最後邊,打開一間房門,笑嘻嘻地道:“開瞭後窗就是秦淮河瞭,前面幾幢房子都還空著,安靜得很。”

  葉小天對這房子很滿意,連連點頭道:“成!就這裡吧。”

  那夥計走到門口,轉身對葉小天小聲地道:“歡迎客官常常光顧。”

  葉小天呆瞭一呆,看那夥計眼神兒有些詭秘,心虛地道:“好好好,一定常來光顧。”

  葉小天一臉糗糗的表情,眼看那夥計轉身離去,這才把門關上,又上瞭閂。扭頭一看,哚妮已經走到臥房裡坐下,羞答答地垂著頭,像個新嫁娘般規矩。

  葉小天興奮地搓瞭搓手,高抬腿輕落步,像隻大馬猴兒似的閃瞭過去。

  葉小天走到哚妮身邊坐下,歡喜地握住她的小手。看到她紅暈滿頰的俏美模樣,葉小天不禁獸血沸騰,翻身便把她推壓在榻上,柔聲道:“好哚妮,機會難得,我們親熱一下吧。”說完也不待哚妮回答,便吻上瞭她的小嘴……哚妮嗚嗚嗯嗯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說不出的輕憐蜜愛,讓哚妮漸漸放松下來,開始漸有回應。她的衣裳就在一串串蜜吻中一件件脫去,露出小羊羔似的嬌美胴體。哚妮羞不可抑,含羞地臥在榻上,翹挺豐滿的臀部呈現出一個完美的弧度,仿佛一枚誘人的水蜜桃!

  葉小天兩眼發直,就像餓急的猴子,三兩下將自己脫光,縱身撲上,將哚妮裹挾在身下。

  哚妮緊張得全身縮成一團,葉小天猴急地分開她的大腿,陰莖直挺挺頂在瞭少女的羞處,驚喜地發現那裡黏滑一片,原來小妮子早就動情瞭。

  既然如此,那還客氣什麼?葉小天順勢推桿,豁然入洞,沖破阻礙,直抵花心。

  “啊!怎麼……怎麼和昨天不一樣呀?唔……啊!”哚妮痛得一聲驚叫,下身一陣撕裂般的疼痛,隨後就是異物入侵的不適感。這種感覺是平生第一次,哚妮難受得緊蹙眉頭。

  葉小天不是初哥,知道稚嫩的少女正在經歷破瓜之痛,他按兵不動,抱緊瞭哚妮,柔情蜜意地親吻著她。

  葉小天本就是哚妮心中的神,還是她全心全意愛著的意中人,能獻身給小天哥是她長久以來的夙願。因此,這點痛楚對於哚妮來說算不得什麼,能讓小天哥快樂,成為他的女人,幾乎成瞭她的一種信仰和執念。

  葉小天的親吻讓哚妮心中的幸福感加倍,她笨拙地迎合著,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葉小天察覺到少女的嬌軀不再緊繃,陰道的緊縮排擠不那麼強烈瞭,便開始緩緩抽送起來。

  少女的花徑接納瞭化緣的小和尚,任由它在曲徑通幽處賞花觀景。小和尚初入寶地,難掩好奇之心,探頭探腦地東遊西逛。

  哚妮度過瞭初期的艱難,漸漸嘗到瞭滋味,花徑中如同下瞭一場透雨,花瓣沾滿瞭露珠。葉小天這才溯流而上,一頭闖入那桃花源中,肆意吸食著那甜美多汁的蜜液……

  房間內本是春光明媚,忽然間風狂雨驟,哚妮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身不由己地起伏顛簸,喉嚨裡發出吚吚嗚嗚的呻吟,胯間像是劃槳搖櫓發出“嘩嘩”的水聲……

  葉小天春風得意馬蹄疾,壓抑許久的欲望終於得到完全釋放,心情暢快極瞭。

  葉小天正值壯年,像一隻不知疲倦的公牛,勤奮耕耘著身下的處女地;哚妮恰逢花季,常年的勞作練就的身子骨十分壯實,並不懼怕來犯之敵。兩個人初次交鋒,卻鬥得難解難分……

  終於到瞭最後關頭,葉小天猛力抽插瞭幾下,滾燙的陽精酣暢淋漓地註入瞭哚妮的花心深處。

  雲收雨歇,房間內再次陽光明媚。哚妮的臉蛋兒嬌艷欲滴,粉嫩嬌軀上香汗盈盈欲流,恰似那雨後的新荷。雖然對於情愛一向懵懂,可她此時也終於明白,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從少女變成瞭女人。

  門吱呀一聲開瞭。葉小天挺胸腆肚地走出去,雄赳赳氣昂昂地挎著一隻大包袱,像一隻驕傲的大公雞。

  在他後邊,初承雨露、嬌艷可人的哚妮姑娘慢吞吞地走出來,扶著腰肢,低眉順眼。

  “退房!按一天算吧!”葉小天把鑰匙放在櫃臺上,很慷慨地說。

  掌櫃吃驚地看向葉小天,失聲道:“這麼快?”

  葉小天頓時臉色一黑,掌櫃趕緊道:“不不不,我是說……客官你不多溫存一會兒?”

  “啪!”掌櫃輕輕打瞭自己一個嘴巴:“看我這張臭嘴,我是說,客官你不再多歇一會兒?”

  葉小天心情正好,也不跟他計較,咳嗽兩聲,道:“不啦,我還有事,這就退瞭吧。”

  “好好好!”掌櫃笑瞇瞇地退瞭押金,小聲對葉小天道:“客官下次再來,打六折喲!”

  春日裡,午間的陽光並不刺眼,溫暖而和煦,葉小天忽然覺得天地之間的一切都是那麼敞亮那麼美好。墻角正有一人左顧右盼一番,然後迅速拉開袍子開始小便,葉小天贊賞地沖他點點頭,微微一笑:“這位仁兄真是率性!”

  “原來……原來要這樣,才是和小天哥做瞭真正夫妻呀。”哚妮想一想便覺面紅耳熱,她的身體還有些異樣的感覺,走起路來也不太利索。可是偷偷瞟一眼葉小天,她卻是滿心的甜蜜與滿足,那雙眸子媚得好象馬上就要滴出水來瞭。

  葉小天扭頭發現哚妮正背著那個裝滿瞭小禮物的大包袱,趕緊一把搶過來,誰的媳婦誰不疼啊?剛剛他隻是歡天喜地的忘瞭這碼子事而已,哪舍得她那嬌嫩的身子幹這力氣活兒。

  “哥……”感受到葉小天的關愛,哚妮向他甜甜地一笑,小手向前一遞。心有靈犀的葉小天一把攥住,向她回首一笑,柔聲道:“走,咱們回去吧。”

  ……

  金陵西郊,張泓愃、蒯鵬、喬枕花、湯顯祖都在這裡,正準備送葉小天離開。

  路邊亭中,置瞭幾碟小菜,一壺美酒。

  葉小天和四位好友邊說邊笑,邊笑邊喝,依依之情,溢於言表。

  喬枕花拍著葉小天的肩膀,大著舌頭道:“葉……葉兄,我爹……我爹很……欣賞你啊。你知道嗎?我爹說,隻可惜……你不是進士,也不是監生,否則他一定……保舉你做禦史。你要是做禦史,一定讓那些貪官污吏聞風喪膽,哈哈哈……”

  蒯鵬等人都笑瞭起來,葉小天慢慢舉起杯,微笑道:“你我兄弟今日一別,還不知何日再見……來!大傢幹瞭這杯酒。”

  葉小天舉起杯來一飲而盡,霍然立起,向張泓愃等四人抱一抱拳,大步走出小亭,高聲吟道:“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覓瞭時無瞭時。花老爺、徐老爺,不陰不陽王老爺,我葉小天又回來啦!哈哈哈……”

  自古以來,交通要道就與財富有著不解之緣。如果是一條運河,那麼運河兩岸的百姓就會受惠。而那些可以停泊商船的碼頭,必然會隨之建起一座物豐人華、富得流油的城市。

  旱路也是一樣,一條交通要道,必然惠及沿路百姓。而像貴州驛道這樣貫穿南北的唯一通道,葫縣又處在驛路入口的關鍵位置,自然也就成瞭該縣最主要的經濟來源。

  如今雲南與緬甸王打得如火如荼,大量軍需物資需要通過葫縣運往前線,這連綿不斷的物資運輸就像一輛不停漏油的車子,一路揮揮灑灑的,隨便接點兒就是一筆不菲的財富。

  縣衙門口,人山人海。幾個披麻戴孝的人打著一條橫幅,恰好把縣衙大門擋住,橫幅上面用紅色的顏料在正反兩面寫著幾個觸目驚心的大字:“人命賤如草!誰來主公道?”

  葉小天的車馬到瞭衙前大街就難以前行瞭,葉小天彎腰從車裡出來,手搭涼篷向前觀望,奇道:“本官銜草結環,悄無聲息而來,不該驚動百姓們才是啊,怎麼有這麼多人夾道相迎?”

  展凝兒騎在馬上,乜瞭他一眼,揶揄地道:“葉大人,你還沒睡醒吧?這些人都背向著你,是歡迎你歸來的麼?”

  葉小天哈哈一笑,從車上跳下來,舉步向前走去,口中道:“讓一讓,勞駕,請讓一讓。”

  那些看熱鬧的百姓裡有人一回頭,驚見葉小天出現,不由駭然叫出聲來。於是那不認識葉小天的,也知道這位就是那赫赫有名的葉典史瞭,登時為他讓出一條路來。

  那些披麻戴孝的人連哭帶罵正鬧騰,擋在衙門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衙役們突然騷動起來,緊接著他們就扶著水火棍齊刷刷單膝跪下,激動歡喜地叫道:“葉大人!見過典史大人!”

  葉小天抬頭看瞭看那條橫幅,又扭頭看瞭看那些披麻戴孝、長跪衙前的婦孺,緩緩走上石階,目光一掃,見一個衙役頰上赫然有五道紫紅色的指痕,好象剛剛被人用力掌摑過。葉小天便向他一指:“你,過來!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

  那衙役激動得滿面通紅,他瞟瞭一眼那些剛才還囂張不可一世、此時卻有些惴惴不安的大漢,對葉小天道:“大人,近來雲南那邊正跟緬人開戰,驛路需要時時維修才能保障通行,這些人都是傢裡有人服役修路的。”

  葉小天聽到這裡已經隱隱猜到瞭些什麼,不禁問道:“死瞭人?”

  那衙役道:“是!前兩日有一處地段塌方,埋瞭十多人。”

  葉小天道:“服徭役是每個百姓應盡的義務,朝廷對死傷也有撫恤的規定,為何還這樣?”

  那衙役還沒說話,忽然有個婦人悲憤地喊道:“大人,百姓當服徭役,小民自然知道。可是,我男人已經出瞭四次工,我傢鄰居陳二卻隻服瞭一次徭役。這次本該陳二去的,如果官府能秉公辦事,我丈夫也就不會死瞭。”

  葉小天回過頭,目光已銳利如刀:“這位大嫂所言,可是真的?”

  那衙役湊到葉小天身邊,小聲說明情況:以前從沒如此頻繁地征調徭役,也沒同時抽調這麼多人。戶科的簿冊混亂,隻好胡亂點人,這才出現有的人多服徭役、有人漏過的事。

  但徐縣丞隻負責保證驛路的維修、運輸的調度、騾馬車輛的安排,所需的一切車馬人手等後勤輜重,都是由知縣大老爺負責的。所以,他們……是向知縣大老爺來討公道的。

  葉小天深深地吸瞭口氣,搖頭嘆道:“人傢牽驢你拔橛,知縣大人真是越來越出息瞭啊。”

  葉小天已經明白瞭,徐縣丞把貌似責任最大的事情搶到瞭自己手裡,而對於一向不喜歡承擔責任的花知縣來說,這正是求之不得。可是他沒想到,如此一來,所有的後勤補給事務就全都壓在瞭他花晴風的身上。本來縣裡還有一個王主簿,而且這些事正該由他負責,可是以王主簿的滑頭,他會接手?以花知縣的魄力,他有本事讓王主簿接手?

  葉小天忍不住問道:“王主簿呢?病瞭、探親,還是與徐縣丞一並上瞭驛道?”

  那衙役欽佩地道:“大人英明!王主簿先是與徐縣丞一並上瞭驛道,之後因為年老體弱,奔波過甚,生瞭大病,現如今正在傢裡歇養。”

  葉小天聽瞭又嘆瞭口氣。這可好,如果雲緬之戰朝廷大勝,論功行賞,在葫縣保障輜重運輸這一塊,徐伯夷必然是首功。而一向喜歡低調的王主簿有瞭先上驛路、復又重病的經歷,一個次功也是跑不瞭的。作為葫縣正印的花晴風縱然排在第三,也很難被人註意到瞭。

  本來,作為一縣正印,他的部下有瞭什麼功勞,他都是首功。然而這次不同,一旦朝廷打瞭勝仗,誰來寫述功奏章?是軍方!軍方的人整天接觸的是徐縣丞,看到的是他忙前忙後盡心盡力,這功勞簿上怎會把你花知縣的名字排在前面?

  可是一旦驛路出瞭問題呢?徐縣丞很容易把原因歸糾於花知縣,是他保障不力,調不來足夠的人手又或車馬工具,我天天在驛道上吃土我容易麼我?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這麼簡單的伎倆,花知縣怎麼就看不穿呢?這個糊塗蛋,被徐伯夷鉆瞭空子,葉小天就不能不管瞭。花知縣再無能也是他的盟友,就算花晴風一無是處,起碼他這七品正印的招牌還是能給葉小天抗衡縣丞、主簿兩位上司提供道義名份上的幫助。

  葉小天轉向衙前跪倒的那些婦孺們,朗聲道:“諸位鄉親,驛路塌方,你們的親人為國捐軀,官府會對你們多加撫恤。至於說征役混亂,官府也會盡快想辦法解決。你們堵瞭衙門,勢必影響衙門辦公,影響驛路運輸。你們先回傢去吧,三天之內,衙門會給你們滿意的答復!”

  葉小天在他們心中,是真正的好官、清官,能為百姓主持公道的官。有瞭葉小天這句話,百姓們便吃瞭定心丸,他們相互攙扶著慢慢站起來。那些被人花錢雇來起哄鬧事的大漢不由打起瞭退堂鼓,他們相互遞個眼色,灰溜溜地便想離開。

  葉小天冷眼旁觀,早看明白他們和這些死者傢屬並非一路人。眼見他們準備悄悄溜走,葉小天登時臉色一寒,沉聲喝道:“站住!你們幾個,誰都不能走!”

  葉小天註意到,隨著他的一聲大喝,幾個大漢都下意識地向其中一個人看去,顯然此人就是頭目。果然,那人硬著頭皮站出來,對葉小天拱手道:“不知大人還有什麼事?”

  葉小天沉聲道:“你們這些大膽刁民,與那些苦主既非親眷,也非族人,更非保正差遣,卻假他人之不幸堵塞衙門,藐視官府,可知罪麼?”

  領頭的那人抗聲說道:“大人,我等雖與那些百姓無親無故,可是他們孤兒寡母,總要有人撐腰才能討還公道。正所謂路不平,有人鏟……”

  葉小天咧嘴一笑,截斷他的話道:“你們杵在這兒,這衙門口怎麼平得瞭呢?來人啊,把他們給我鏟瞭!”

  之前曾被這些大漢辱罵甚至打過的衙役,把心一橫就舉起瞭水火大棍。

  葉小天喝道:“給我打!誰敢反抗,格斃勿論!”

  那些大漢本來還想反抗,一聽葉小天這麼狠辣的命令,不由心中一凜。葉小天的狠勁兒,他們可是早就見識過瞭。

  這幾個潑皮當下把心一橫,紛紛抱住瞭腦袋……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打就打吧!

  葉小天一看他們抱頭護腦的姿勢,不由輕輕搖頭:“這挨打的姿勢,真是沒我專業啊……”

  “你,過來!”眼見那些衙役打得興高采烈,葉小天喚住瞭方才向他匯報今日百姓鬧事緣由的那個衙差,向他問道:“這些人分明是些潑皮無賴,為何你等不敢還手?”

  那衙役眼見現場一片混亂,不會有人註意他說瞭些什麼,這才對葉小天小聲道:“大人,若隻是潑皮們鬧事,小人自然不怕。可這些人都有來頭,他們……他們是戚七夫人的人。”

  見葉小天一臉不解,那衙役趕緊說道:“戚七夫人,就是齊木的夫人。”

  葉小天目芒微微一縮,冷冷地道:“哦?現在在葫縣,齊傢還有這樣的威風?”

  那衙役抿瞭抿嘴唇,對葉小天小聲道:“戚七夫人,如今與徐縣丞……關系匪淺。”

  那衙役說到“關系匪淺”四字時,特意加重瞭一些語氣。葉小天一聽就明白瞭,更何況這衙役同時還配上瞭一種很特別很曖昧的表情。

  葉小天隱約想起瞭那位齊夫人,雖然年近四旬,但保養得宜,皮膚白嫩,恰如三十許人。隻是這徐伯夷竟然接納瞭齊夫人,倒令葉小天有些意外。徐伯夷雖然人品不佳,可有才有貌,他不是一向希望能抱住某個豪門貴女的大腿,攀上枝頭做鳳凰麼,怎麼忽然轉瞭性兒?

  葉小天看著那些大漢被打得滿地打滾,一個個咬牙硬抗著,便道:“好啦,不要打啦!如果這些人隻是蓄意鬧事,圖謀些好處,問題倒是不大。可是如今雲南正在開戰,他們是不是想搞亂葫縣,破壞驛路運輸呢?這就不好說瞭,如果是這樣,那就是緬人奸細!”

  那些大漢本以為挨一頓打就能罷休瞭,一聽這話不由大驚。那領頭的大漢馬上高聲道:“大人恕罪,我等隻是想慫恿苦主鬧事,從中占些便宜,絕對不是緬人的奸細。”

  葉小天笑容可掬地道:“奸細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奸細。你們是不是奸細,可不能聽你一面之詞。來人啊,且把這些人押進大牢,等候本官慢慢審問!”

  “是!”那些衙役們轟然應諾,也不管那些潑皮無賴如何叫罵,隻管抓起就走。

  葉小天這才叫人打開正門,施施然地邁進府門。許多胥吏衙役忽然看到走進來的那人,不由紛紛呆在那裡:“葉典史?不是說他得罪瞭朝廷上的大員,此去必死無疑麼?”

  葉小天微笑著舉步向後衙走去,不用問,花知縣一定在二堂,說不定還是在三堂,以免聽到前邊吵鬧。常言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以花晴風習慣性的鴕鳥心態,他必然如此。

  李雲聰從戶科裡興沖沖地出來,他新官上任,費瞭一番工夫總算把戶口簿子清理得有些條理瞭,正想去向徐伯夷邀功報喜,不想剛走出來,便看到瞭葉小天。

  李雲聰大吃一驚,手中捧著一摞戶口簿子“嘩啦”撒瞭一地。

  葉小天站住腳步,微笑道:“雲聰兄,看到我就這麼吃驚嗎?”

  “啊!啊……典史大人,您……您沒事啦?”李雲聰結結巴巴地問道。

  葉小天笑瞇瞇地道:“我能有什麼事?南直隸各位大人很賞識我,都想要我留任南京,可我實在是放不下葫縣吶,所以就回來瞭。”

  李雲聰突然清醒過來,撒腿就往衙外跑去,看那倉惶的樣子必是向徐伯夷報信去瞭。

  花知縣並不在二堂,葉小天皺瞭皺眉,舉步又往三堂走去。雖說前邊鬧得很兇,可躲在二堂也夠瞭吧?至於麼,居然藏到後宅去。葉小天站在門口,見院中有個小丫環行過,便向她招招手道:“煩請通稟一聲縣尊大人,就說葉小天求見!”

  那小丫環脆生生地答道:“老爺出府瞭,奴傢也不曉得幾時回來。”

  此時,葉小天歸來的消息已經在縣衙瘋傳開瞭,經過最初的震撼後,許多人本能地開始分析起葉小天歸來後將要引起的一系列變化。如今徐伯夷在王主簿的默許和配合下,已經把葫縣牢牢掌控在手中,葉典史就是回來瞭又怎樣,這種情況下他還能翻盤麼?如果說這兩位大人同時有吩咐下來,那時自然還是要遵從徐縣丞的吩咐,對葉小天就隻能搪塞瞭事瞭。

  那小丫環來到雅夫人身邊,稟明葉小天要見老爺。

  “你說那人叫葉小天?”蘇雅一聽不由喜上眉梢,激動得兩頰都飛起瞭兩朵緋紅的雲彩:“他果然回來瞭!快!馬上請他到三堂,奉茶伺候!”

  “哦!哦哦!好的!”那小丫環飛也似地跑到三堂門口,哪裡還有葉小天的身影?

  葉小天聽說花知縣不在,又不知他幾時回來,總不能一直等在那裡,便折身返回。他想先去典史房看看,走過兩排房舍,迎面正碰上周班頭和馬輝、許浩然急急趕來。

  一見葉小天,周班頭便激動地哽咽道:“大人,您可回來瞭!”

  葉小天一看周班頭那身裝束,眉頭便是一皺,沉聲道:“老周,你被調去茶房瞭?”

  周班頭淚花閃閃,道:“是!典史大人被捕送南京後,我等舊人就遭瞭殃!”

  葉小天冷笑道:“這徐伯夷整人還是沒有半點新意,來來去去就隻這麼一招?”

  徐伯夷這一招的確不新鮮,卻是官場上慣用的手段:讓你靠邊站。

  葉小天被人解赴南京後,徐伯夷本來就是他的上司,這時又兼瞭他的職務,動他的人、占他的地盤、搶他的權力,自然易如反掌。可是在此之前,他為花知縣營造瞭大好局面,讓這位縣太爺趁機抓回瞭一部分權力,培養瞭一些心腹,而這些在這幾個月中已然損失殆盡。

  這位知縣大人如今被老謀深算的王主簿和陰險狡詐的徐縣丞戲弄於股掌之上,掌握在他手中的權力幾乎是被他雙手奉送出去的。權柄一失,聚攏到他麾下的人哪裡還禁得住徐伯夷軟硬兼施的手段,十成中倒有八成就這麼轉換門庭,投靠瞭徐伯夷。

  葉小天的臉色一沉,緩緩地道:“我才離開數月,葫縣卻已是翻天覆地啊。傳令下去,八班九房,前衙候見!”

  周班頭和馬輝、許浩然分頭行動,向各科各房傳達葉小天的命令。眾胥吏衙役正在交頭接耳地揣測著葉小天回到葫縣後可能引起的一系列震動,忽然就有葉小天的命令傳瞭下來。

  不是三班六房,而是八班九房,葉小天這道命令把整個縣衙所有人都囊括瞭。命令一下,所有人都離開自己的簽押房,紛紛向前廳大院兒聚集過去。如今縣令、縣丞、主簿大人全都不在,山中無老虎,小天稱霸王,不去能行麼?

  眾人齊集前衙,因為人數太多,客廳裡容納不下這麼多人,所以大傢都站在院子裡。

  葉小天也不用人請,大剌剌地走上石階,目光一掃,涇渭分明:人群很自然地分成兩塊,徐王一派的人數最多,另外一派的人數就顯得很單薄。

  葉小天不動聲色地掃視瞭一眼,朗聲說道:“本官受奸邪構陷,被捕送南京問罪。可是本官一心為公,並無任何把柄可抓,故而官復原職,重返葫縣瞭!這一去一回,也不過就是小半年的光景,怎麼如今的葫縣卻有這麼大的變化?可謂翻天覆地啊!”

  葉小天清瞭清嗓子,又道:“記得本官初到葫縣上任時,我葫縣衙門在百姓們中間毫無威望。後來,在本官大力整頓之下,我葫縣官府聲威大震,開始受到地方百姓的敬重與愛戴。如今這是怎麼瞭?才小半年的光景,又變成瞭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嗯?”

  眼見葉小天這番話大有煽動力,工科司吏吳伽雨暗覺不妙,馬上挺身而出:“典史大人太過危言聳聽瞭。你剛回葫縣,還不瞭解我葫縣情形,怎麼就得出‘過街老鼠’這般結論?”

  “啪!”吳伽雨一語方瞭,葉小天已經一個耳光扇瞭過去。吳伽雨頭暈目眩,愣瞭半天才捂著臉龐悲憤地叫瞭起來:“大人怎能隨意毆打下屬,卑職究竟做錯瞭什麼?大人今日若不說出個子醜寅卯,卑職一定要向縣丞大人申訴,向典史大人討還公……”

  “道”字還沒出口,葉小天又是一腳飛起,吳伽雨悶吭一聲,像半截麻袋似的摔在地上。八班九房那麼多人全都看呆瞭,誰也沒想到葉小天剛剛吃瞭一個大虧,卻不夾起尾巴來做人,還敢如此囂張。

  葉小天可沒想那麼多,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他打人也沒有那麼復雜的目的,就是為瞭替周班頭、馬輝、許浩然這些飽受排擠打壓的舊部出口氣。

  葉小天瞪著蝦子般蜷縮在階下痛苦呻吟的吳伽雨,冷冷地道:“你問本官憑什麼打你?就憑雲南那邊正在開戰,為瞭保障驛路運輸,徐縣丞赤膊上陣,親自守在驛路上,夙興夜寐,不辭辛苦。王主簿為此累出瞭毛病,不得不在傢歇養。而你,身為工科司吏,卻在衙內逍遙自在,分內之事沒見你做多少,倒管起本官的閑事來。你這麼能跳,老子不踩你踩誰?”

  葉小天不屑地看瞭他一眼,向人群中一掃,冷冷地道:“皂班班頭是誰?給我滾出來!”

  皂班班頭曲欣的臉騰地一下脹得通紅,葉小天說話也太不客氣瞭,站出去就成瞭“滾出來”;不出去的話,皂、快、捕三班衙役都是葉小天這個典史官的直接下屬,他點瞭名自己卻無動於衷,可不讓這渾人又找到瞭整人的借口?

  無奈之下,曲欣隻能忍著惡心走出去,捏著鼻子認帳,臉皮發紫地道:“卑職……皂班班頭曲欣,見過典史大人。”

  葉小天手一揚,嚇得曲欣急忙捂住瞭臉頰,但他隨即就發現,葉小天並沒有扇他,而是把手指頭杵到瞭他的鼻尖底下:“你他娘的這個班頭還要不要幹瞭?連衙門口兒都守不好,你還有臉當班頭兒?對瞭,我記得皂班班頭本來是朱圖,朱圖呢?”

  原皂班班頭朱圖馬上應聲而出,眼淚嘩嘩的:“典史大人,卑職在此。”

  葉小天看瞭看他胸前那個正圓,圓圈裡繡瞭好大一個“倉”字,這可憐孩子……葉小天嘆瞭口氣,問道:“你現在守倉房呢?瞧你那點兒出息,男子漢大丈夫尿唧什麼?”

  葉小天信手一指,曲欣趕緊向後仰瞭仰頭,閃得慢瞭,這一指頭就能把他的眼睛杵瞎。葉小天道:“朱圖,從現在起,你回皂房,重任班頭一職。”

  曲欣一聽不幹瞭,馬上抗聲道:“典史大人,卑職可是縣丞大人任命的!”

  葉小天乜瞭他一眼,道:“你要是面對那些潑皮無賴時也有這般勇氣,老子也可以用你。可你這個廢物,身為皂班班頭,任由一班潑皮無賴在衙門口叫罵,堵塞衙門,妨礙辦公,連縣太爺都被他們罵瞭,你居然毫無作為,還想繼續當班頭,你長瞭多大一張臉?”

  葉小天又指瞭指周班頭:“還有你!你也回捕房,重任班頭……他奶奶的,老子不在,老徐這都用瞭些什麼人,一群廢物!”

  那新任捕房班頭薑雲天一聽葉小天讓周班頭把他的官兒也頂瞭,這下可急瞭,馬上跳出來道:“典史大人,我等不夠臉面,可縣丞大人呢?典史大人想否定縣丞大人的任命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