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時,母親正在廚房忙碌。她神采奕奕,容光煥發,沒有絲毫疲態。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還很早吶…」把剛煎好的雞蛋蔥餅端上餐桌,母親見我坐在沙發上看報。

  我訕訕一笑,回答她說,習慣瞭,睡不著。

  做完早餐,母親對我說:「左京,你趁熱先吃吧。」

  「等叔叔和小天起床,一起吃吧…」我的語氣就像自己成瞭這傢的客人,聽上去有分心酸。

  母親打量我一眼,和藹地說:「不用等他們,你先吃,要聽媽媽的話哦。」

  「是,恭敬不如從命…」我咧嘴一笑,上瞭餐桌。

  母親眼裡露出喜悅之色,陪坐在我身旁,一會兒叫我多吃吃這個,一會兒叫我多吃吃那個。

  「媽,你別光坐著不吃,陪我一起吃呀。」

  母親拿紙巾為我擦去嘴角油跡,眼波流轉,莞爾一笑說:「好兒子,不用管媽媽,媽看著你吃那麼香甜,就已經飽瞭。你自個吃吧,我去叫老郝爺倆起床。」

  我目送母親進入主臥房,一會兒,便傳來她銀鈴般笑聲。

  「不要鬧瞭,好人…趕快起來,洗臉刷牙,左京還等你父子一起用早膳呢…你聽話啊,快點起床,我還要去服侍咱傢寶貝起床洗漱…」笑聲裡,夾帶著母親不連貫的話語,可想而知,這是多麼溫馨浪漫的場面。

  郝叔很麻利地收拾好自己,來到餐廳,我們相互見面打瞭個招呼。此時,母親也已給小天洗漱完畢,抱著他來到餐桌前坐下。

  「媽媽,我要喝牛奶,」小傢夥嬌慵地說。

  母親把牛奶調好,用湯匙悉心喂他。小傢夥叉開雙腿匍匐在母親懷裡,咪著雙眼,一隻手抓住她高聳的胸脯,一隻手隨意環住她腰身。

  用完早膳,母親給小天穿戴一新,自己精心泡瞭個澡,換上一套春天的棉料長裙,外配一副時尚太陽鏡。母親身材高挑,長裙搭水晶高跟鞋,把她裝扮得愈發年青苗條,看上去頂多三十出頭樣子。

  「媽媽好漂亮…」郝小天歡呼雀躍,撲上母親。

  母親蹲下身,親切地抱起小傢夥,說一句我們出發吧,走出傢門。我和郝叔跟在她身後,坐上電梯來到地下車庫,母親的白色轎車靜靜停在那裡。

  「左京,你來開車…」母親邊說邊從包包裡掏出車鑰匙丟給我,她帶著小天和郝叔坐後排。

  來到郝叔租居的平房,我們拿瞭祭祀用的香紙元寶、瓜果犧牲等物品。郝叔換上平日裡幹農活的舊衣服,扛瞭一把鋤頭。

  上山一公裡左右,父親的陵墓,映入我眼簾。隻見墳頭整潔,赫赫矗立的墓碑上,一副黑白遺照,依然完整清晰。

  古人雲:「萬善孝為先」。祭拜從我開始,然後依次是郝小天、母親、郝叔。

  祭拜完畢,郝叔象征性地給墳頭培上新土,拔掉幾根夜裡冒出來的雜草。母親跟我回憶瞭父親身前一二事,眼眶裡淚花閃動,忍不住哽咽起來。

  「媽,別這樣,爸看到會不安心,」我柔聲勸慰。

  母親止住抽泣,擦瞭擦眼淚,說:「我想單獨陪陪你爸…老郝,你和左京帶小天先回去吧。」

  「嗯,」郝叔答應一聲,收拾好工具,抱起小天。

  「媽,那我們先走瞭,你呆一會兒就下山,」我有點不放心。

  我和郝叔下山後,開始準備做飯。中午時分,母親還沒回來,天空突然烏雲密佈,似有一場大雨來臨。郝叔急忙撇下手裡菜刀,拿起一把雨傘,沖出屋子,朝山上奔去。

  果不出所料,郝叔離開才七八分鐘,窗外已經一片漆黑,頓時瓢撥般下起瞭暴雨。

  我坐立不安,焦急地朝門外張望,恨不得馬上沖出去。幸好此時,遠處出現一個模糊身影,正是他倆。但見母親打著雨傘,被郝叔橫抱在懷中,一路直奔到屋裡。

  「哈哈,太有意思瞭…」母親銀鈴般直笑,心情反而很好。

  似乎受母親情緒感染,郝叔也滿臉笑容。他輕輕放下母親,很自然地摸瞭摸她裙角,看有沒有打濕。其實,母親除瞭裙角沾瞭點雨水,連鬢發都沒亂,可見郝叔把她抱得很穩。相比之下,郝叔褲腿上卻全是濺泥,後身幾乎濕透。

  「我沒事,好著呢,親,麼麼噠…」母親兀自樓著郝叔的脖子,像被父親溺愛的女孩,在他粗獷的臉龐上,蜻蜓點水一吻。要不是顧慮我在場,郝叔估計會馬上展開攻勢,而不是拍拍母親屁股,便適可而止瞭。

  第一次在我面前打情罵俏,當事者波瀾不驚,倒是自己,心底五味雜陳,翻江倒海。

  「老郝,趕緊把濕衣服脫下,別著涼感冒瞭。」母親說著,幫郝叔褪去濕衣褲,露出一身硬邦邦的老肉。

  郝叔穿著一條黑色平底褲,站在手腳修長的母親面前,身形顯得有點矮短。可能經年累月從事農活、重活、臟活等緣故,郝叔雖已年逾五十,但全身肌肉被曬得黑裡透紫,感覺非常壯實。

  「左京,把幹毛巾拿來,」母親吩咐。我答應一聲,拿來毛巾,遞給她。母親接過毛巾,便彎腰替郝叔細細擦拭著身子。

  我走到廚房,看瞭看正在蒸的飯,一股濃濃的香味,快要熟瞭。